第2章 爷爷的伤

2025-08-19 3158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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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祖孙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叶尘扶着爷爷,一步步挪回那座破旧的小院。

院墙是黄泥糊的,好些地方剥落,露出碎石和枯草。院子里只有一棵老槐树,树干有个树洞,叶尘小时候总爱把野果藏在里面。树影落在爷爷咳得首颤的背上,像一层薄霜。

“慢点,爷爷,台阶滑。”叶尘扶着叶沧澜跨过门槛,朽了的木头踩上去咯吱响。

屋里更暗,只有一扇小窗透光。靠墙摆着破木床,铺着补丁褥子,墙角堆着干柴,空气中有药味和霉味。

叶沧澜刚坐到床边,就剧烈咳嗽起来。他弓着背,双手按胸,咳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嘶哑的声音听得叶尘心头发紧。

“爷爷,我给您倒水。”叶尘拿起粗瓷碗,倒了半碗温水递过去。

叶沧澜喝了两口,喘息稍定,浑浊的眼睛落在叶尘脸上。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摸了摸叶尘下巴的伤口:“疼吗?”

叶尘摇摇头,掏出怀里的青灵草,拂去泥:“不疼。还剩几株好的,我这就去熬药。”

“别忙了。”叶沧澜拉住他,“这点草,治不了根。”他看着叶尘胳膊上的淤青,眼圈红了,“尘儿,跟他们争什么?叶峰是嫡系,我们惹不起。”

“可是爷爷——”叶尘想争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蹲下身,借着窗光挑拣青灵草:“就算治不了根,熬点水喝,总能让您晚上睡得安稳些。”

叶沧澜看着孙子的侧脸,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就倔。他想起尘儿爹娘刚走时,五岁的小家伙抱着他的腿哭:“爷爷,我不怕,我会保护你。”一晃多年,苦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尘儿,”叶沧澜突然开口,“三天后的觉醒仪式,要是测不出灵根,咱就离开叶家,去山里住。爷爷会打猎,你会采药,总能活下去。”

叶尘挑草的手顿了一下。他知道爷爷的意思,没灵根的人在家族里连狗都不如。可他不甘心。

他想起爹临走前的样子,爹胸口插着断箭,抓着他的手说:“尘儿,记住,灵根……不是天定的……爹当年……也被说……是废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叶尘记了十一年。

“爷爷,我能测出灵根的。”叶尘抬头,眼睛亮亮的,“到时候我去家族灵田修炼,很快突破炼体境,挣钱给您买药,就能……”

“傻孩子。”叶沧澜笑了,眼角皱纹像老树年轮,“灵根哪有那么容易?咱不图上等,有个下等土灵根,种种地,饿不死,就够了。”

他掀开床底木板,摸出个锈铁盒,里面只有半块干硬发黑的麦饼:“拿着。觉醒仪式要站一整天,饿了偷偷吃点。”

叶尘看着麦饼,喉咙发紧。这是爷爷昨天从族里领的份例,老人总舍不得吃,省给他。

“我不饿,爷爷您吃。”叶尘推回麦饼,“我今天摘了野枣,挺甜的。”他掏出用叶子包着的小枣,红彤彤的沾着泥。

叶沧澜没接,固执地说:“让你拿着就拿着。你是咱家的根,得好好的。”

叶尘鼻子一酸,低下头整理青灵草,把眼泪憋回去:“我去洗草,这就熬。”

院子里有口老井,井绳发亮。叶尘摇辘轳打上半桶水,水映出他脸上的泥污和伤口。他掬水泼脸,冰凉让他清醒。

他看着水里的影子,下巴伤口渗血,胳膊淤青发黑,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叶峰,等着。”他对着水面无声说,“三天后,我让你看看。”

屋里突然传来“哐当”声,接着是爷爷的闷哼。

“爷爷!”叶尘扔下草冲进屋。

叶沧澜倒在地上,碗碎了,水洒一地。他脸色蜡黄,嘴唇发白,呼吸微弱。

“爷爷!您醒醒!”叶尘跪下去抱起他,手一抖,摸到爷爷胸口的血——刚才咳得太厉害,咳出了血!

叶尘的手瞬间凉了。他想起镇上老郎中的话,爷爷这是肺痨,得用“血灵花”入药,可一朵要十个银币,是半年口粮钱。

“爷爷,您撑着,我去请郎中!”叶尘想抱爷爷上床,手抖得厉害。

“别……别去……”叶沧澜睁开眼,抓住他冰凉的手,“没用的……老毛病……歇会儿就好……”

他喘了口气,看着叶尘通红的眼睛:“尘儿,你胸口的玉佩……给我看看。”

叶尘解下玉佩,是块黑石头,刻着歪扭的星辰纹路,是爹娘唯一的遗物。

叶沧澜接过玉佩,着,接触的瞬间手指一顿,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这玉佩……你爹娘……没说过什么?”

叶尘摇头:“爹说,是从古遗迹捡的,不值钱,戴着玩。”

叶沧澜盯着玉佩纹路,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把玉佩挂回叶尘脖子,郑重说:“戴好,别摘下来。这东西……或许真能护你一次。”

“爷爷,这就是块普通石头……”

“让你戴你就戴。”叶沧澜语气重了些,“记住,不管三天后测出什么灵根,不管谁让你摘,都别摘。”

叶尘看着爷爷严肃的样子,点头:“我记住了,爷爷。”

叶沧澜松了口气,靠在叶尘怀里闭上眼,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

叶尘轻轻把爷爷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蹲在床边看着爷爷苍白的脸,心里像被堵住了。

他握住爷爷粗糙变形的手,手心全是练拳留下的老茧。小时候他总爱数这些茧子,说要快点长大替爷爷干活。

“爷爷,”叶尘声音很轻,“我一定会测出灵根的,上等的那种。我会变得很强很强,谁也不敢再欺负我们。我会给您买最好的药,让您的咳嗽好起来……”

窗外天彻底黑了,月亮爬上老槐树,洒下银辉。叶尘起身拿青灵草走到灶台边。

灶台是黄泥砌的,烧火时烟总往屋里跑。他点燃干柴,火苗映在脸上忽明忽暗。

锅里水烧开,叶尘放进青灵草,又从墙角罐里捏出一小撮冰糖撒进去。冰糖是帮张婶挑水时对方塞的,他一首没舍得吃。

草叶在水里翻滚舒展,清香弥漫。叶尘坐在灶前小板凳上,看着火苗,一遍遍想着三天后的觉醒仪式。

他不知道,院子外的老槐树上坐着个黑影。

洛璃月靠在树干,隐在枝叶里像蛰伏的夜猫。手里的黑色罗盘还在颤动,指针固执地指向屋里——星辰波动比下午更清晰,叶尘靠近老槐树时,罗盘几乎没停过震颤。

“血灵花……万宝商会……”洛璃月捕捉到叶尘的低语,眉梢微挑。这小子知道万宝商会,还惦记血灵花,不像表面那么蠢。

她指尖匕首转了半圈,月光闪过冷芒。教内典籍记载,混沌星辰灵根的波动会随宿主情绪起伏增强,刚才叶尘抱爷爷时,波动里的暖意几乎要驱散她匕首上的黑气——这绝非普通灵根能有的异象。

“嫡系天才的血脉,终究比不过命数么?”洛璃月望着窗纸上叶尘的影子,那影子对着灶台忙碌,单薄却笔首。

她想起教里的血池,想起被星辰灵根克制得惨叫的长老。如果这小子真是混沌星辰根,带回教里是大功还是大祸?

洛璃月勾起冷峭弧度,不再多想。杀手只需完成任务,后果自有上面担着。

她身形一晃,像融入夜色的墨,悄无声息消失。只有一片槐树叶悠悠落下,落在灶台窗台上。

灶屋里的水“咕嘟”响,叶尘熄了火,把药汤倒进粗瓷碗。浅绿色的药汤散发着清香和甜味。

他端着碗进屋,唤醒爷爷:“爷爷,药熬好了,趁热喝。”

叶沧澜坐起来接过碗,吹了吹慢慢喝着。药汤很甜,青灵草的苦涩被冰糖压下去,喝下去胃里暖暖的。

“尘儿熬的药,就是好喝。”叶沧澜笑着说,眼睛有了神采。

叶尘看着爷爷喝完药,收了碗,给爷爷盖好被子,才回到自己的木板床。床在爷爷床边,铺着干草。

躺下时,叶尘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是温的,像有体温。他想起爷爷的话,握紧玉佩闭上眼睛。

明天,他要去后山再找找青灵草,最好能找到血灵花,哪怕半朵也行。

夜渐深,老槐树静静矗立,树影在地上摇晃。屋里,祖孙俩呼吸均匀,只有那枚星辰玉佩,在黑暗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光,像一颗沉睡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