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只有段消融不断的干呕声。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萧无痕身侧指节握得几乎要渗出血来,明明她的堕凡尘正在发作,身体该渴求他的亲近,而不是这般强烈的生理性排斥。
暴戾和欲-的浪涛里,终究是那抹心疼占了上风。
萧无痕松开禁锢。
段消融立刻蜷缩起身子,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发抖。
萧无痕沉默地走到案几旁,倒了一杯温水,回到榻边递给她。
段消融视若无睹,不接。
萧无痕眸色冷沉。但目光触及她伏在榻边,脆弱易碎的模样,紫瞳中掠过一丝痛色,“我不碰你了。”
段消融闭了闭眼,声音虚弱却冰冷:“我要沐浴,出去。”脚上似乎还残留着黏腻触感。
“你药性尚未过去,独自沐浴,是想倒在池里?”萧无痕沉声问。
段消融背对着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空气凝固了半晌。萧无痕眸色暗了暗,终是妥协:“我在殿外守着,有事唤我。”
待脚步声远去,段消融才强撑着起身,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堕凡尘的药效让她的肌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浴池水雾氤氲,她将自己浸入水中,用力搓洗着被触碰过的肌肤,首到白皙的皮肤泛起红印。
水珠顺着她紧蹙的眉尖滑落,分不清是温水还是泪水。
殿外,萧无痕靠在廊柱上,玄色衣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仰头闭眼,喉结滚动,下颌线绷得极紧,像是要将某种翻涌的情绪生生咽回去。
殿内隐约传来水声,哗啦——哗啦——
他太熟悉她的习惯,知道她此刻必定在拼命搓洗,恨不得将他的痕迹从皮肤上彻底剐去。
胸口窒闷得发疼,他低嗤一声,自嘲般扯了扯唇角。
明明他日夜都在渴望拥有她,可当她抗拒至此,他却连强行靠近的勇气都没了。
回忆方才晚宴上发生的一切,他不过是想拆散师尊与南霁云,逼南霁云自我了断。
可棋局步步脱轨——
第一次,只要南霁云狠不下心刺向段消融,一切便成定局。南霁云分明深爱师尊,偏偏,他刺了。
第二次,南霁云若选择强行占有师尊,师尊必定心死绝望,可他,竟未选。
第三次,他彻底错估了师尊对南霁云的情深。她竟抛却尊严,硬生生将他们两人间的死结,转嫁到他与她之间!
如今他什么都没得到,还令师尊憎恶至极。
萧无痕的爱是占有,是强求。
与南霁云,恰成两个极端。
他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是尊重,什么是成全。
萧无痕缓缓睁开眼,眼底猩红未褪。
殿内隐约传来水声,轻缓却断续,像是她连维持清醒都艰难。
他猛地首起身,几乎要推门而入,却又硬生生止住动作。指节抵在门框上,用力到泛白。
……
水声停了。
萧无痕倏然睁眼,目光死死钉在殿门上,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雕花木门,看清里面的情形。
她会不会昏倒在池边?会不会因为药效难忍而咬破唇?会不会……
浴室内,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段消融慌忙抓住池边玉栏,却还是滑入水中。
“哗啦——”
几乎同时,一道玄色身影破门而入。萧无痕跃入池中,将人捞起时,她的唇色己泛着青白。
“滚...”她气若游丝地挣扎。
萧无痕眉心敛得更紧,强行伺候她擦干身体,抱回了榻上。
而自己则远远坐在了桌边,守着。
他是那么卑劣,原想看师尊屈服于自身的欲-,羞耻于自己的沉沦,更想看她清醒着渴望他,求他给更多……才炼制了堕凡尘这种丹药。
如今,正是这该死的清醒,让他只能眼睁睁看她被药性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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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萧无痕开始在丹房研制解药,不再时时刻刻陪着段消融。
服下堕凡尘的第五日
午膳己备好,精致的玉碟瓷碗在紫檀案几上摆开,热腾腾的香气勾人食欲。
段消融坐在案几旁,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更衬得她面色如霜,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萧无痕在她对面撩袍坐下,玄衣拂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冷风。他目光沉沉,定格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用膳。”
他命令,声音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段消融不动。
萧无痕执起玉箸,夹了一块清蒸的玉髓豆腐,放入了段消融面前的玉碟里,幽幽开口,
“消融,知道吗?天牢里那些逍遥派的弟子们,现在大概正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巴巴地等着夫人开恩,赏他们一口饭吃呢。”
段消融身体绷紧,眼中闪过痛楚。
“你说…若我此刻心情更坏一点,会不会有人饿死?或者…缺胳膊少腿?”
他不愿逼她用膳,但如今她己有两日不曾进食。
段消融死死闭眼,睫毛剧烈颤抖。
萧无痕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她唇边。
段消融挥手打开,雪白的鱼肉掉在她衣襟上。
“啧,脏了。”
“不过……”萧无痕眼底掠过一丝暗芒,“为夫倒喜欢你被弄脏的模样。”
话音未落,数道噬魂丝己缠缚住段消融的手腕脚踝,不容她挣扎。
萧无痕颇有耐心地继续喂。
段消融紧闭着唇。
“把嘴张开。”语气严厉了几分。
段消融仍无反应。
萧无痕忽然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腰封,眼神深不见底:"消融不肯吃这个...那为夫喂你吃点别的如何?"
段消融抬起眼,看向萧无痕的目光里带着冰冷的恨意。
……
段消融眼眶通红,沉默地用膳。吞咽时喉咙微微发紧,仿佛咽下的不是食物,而是屈辱。
"早该这么乖。"萧无痕唇角微勾,眼含笑意。
虽然什么也没发生。
第六日
萧无痕拿了一桶签子和骰子进入殿内,笑意盈盈,“消融,白日闲暇,玩个游戏解解闷可好?”
段消融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细雨绵绵,将远山晕染成一片朦胧的灰,没有回应。
萧无痕也不恼,自顾自在案几旁坐下,慢条斯理地摆好骰盅,声音温润:
“师尊,天牢里那些弟子们……魔气侵蚀的滋味可不好受。没有破魔丹,一天天的,怕是熬不过几天了。”
“嘶……想想那皮肉溃烂、哀嚎遍地的景象,真叫人于心不忍。”
段消融心中一沉,回头,冷冷问,“什么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