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明忘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抹光晕中的身影。
“何事?”清冽的声音响起。
魏子明猛地一个激灵,手中的食盒差点脱手,结结巴巴道:“掌…掌门!师…师尊命弟子送…送些新茶来!”
他手忙脚乱地将食盒放在下首案几上,动作笨拙得可笑。
段消融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他。
仅仅一眼。
魏子明却瞬间从头红到了脖颈,慌乱低下头,整个人局促极了。
“嗯,放下吧。”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
魏子明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狼狈退出。首到跑出寒霜殿好远,他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心脏狂跳不止。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却只感到一阵眩晕,脑子里反复重映着那束光下的侧影,和那动听的声音。
那一刻,他暗暗发誓:他要更强,更勤勉,争取能多替师尊跑腿,多来这寒霜殿几次!
画面流转。
一次,段消融练功时岔了气,受了点内伤,需要在静室调息。南霁云恰好有要事外出,便让魏子明送一瓶上好的固本培元丹过去。
魏子明捧着玉瓶,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屏息凝神。
静室门虚掩,他不敢擅入,只敢轻唤:“掌门?弟子奉师命送药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回应:“进来。”
魏子明轻轻推门进入。
静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雪竹气息。
段消融斜倚在软榻上,脸色比平日苍白几分,眉眼间带着一丝倦意。
魏子明的心一下子被狠狠揪紧,疼得厉害。
他愈发放轻了脚步,将玉瓶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掌门…药…药在这里。”
段消融微微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复又阖上。
魏子明不忍离开。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为她做点什么,什么都好。
他鼓起毕生的勇气,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掌门…您…您渴不渴?弟子去给您倒杯温水?”
段消融似乎有些意外,再次睁开眼,目光落在他写满担忧和紧张的脸上。
她轻轻摇了摇头。
巨大的失落瞬间淹没了魏子明,他再不敢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一次,段消融的生辰。
各峰弟子都争相准备贺礼。
魏子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一刀一凿,亲手制了一个翅膀会自己扇动的木鹤。
他知道掌门喜欢仙鹤,可心里仍忐忑极了。
等到段消融生辰那日,他才发现大家献上的都是奇珍异宝。
他懊悔万分,却不得不将自己准备的木鹤呈上。
周围顿时投来几道轻蔑的目光。
魏子明脸颊滚烫,窘迫得恨不能立刻消失。
段消融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朴拙的小东西,又落在他几乎要埋进胸口的脑袋上。伸手接过,放在了她案头那堆流光溢彩的珍贵贺礼旁边。
“有心了。”短短三个字。
魏子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被放在珍宝堆里的木鹤。巨大的喜悦袭来,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那一刻,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记忆如走马灯般旋转,最终定格在无数个奔跑的身影上——每一次奔跑,他都带着朝圣般的雀跃与虔诚。
每一次看到她接过东西时的神情,或听到她一句简单的“嗯”、“放下吧”,都足以让他狂喜到灵魂战栗。
阳光、汗水、气喘吁吁……所有这些,都成了他卑微爱恋中最甜蜜的注脚。
他未敢奢求更多,更不敢想象拥有。
能这样看着她,能为她做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能让她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存在……就己是他生命所能承受的、最盛大的幸福。
“掌门……”魏子明涣散的瞳孔吃力地聚焦,望向刑架上那个模糊的白色身影。
鲜血不断涌出,生命飞速流逝。
好冷啊……刺骨的寒冷。掌门衣衫这么单薄,会不会也冷?他迷迷糊糊地想。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束光,寒霜殿里,温柔地落在她侧脸上的那束光……那么暖,暖得让人想痛哭一场。
“掌门…保重……”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那个方向,无声地翕动嘴唇,做着生死的告别。
随即,眼睫垂下,再无声息。
下一个弟子撞上了南霁云的匕首……
高台上
萧无痕手指收紧,钳住段消融的下颌,语带妒恨与嘲弄:
“啧…我的消融,可真是红颜祸水啊…这么多人抢着为你赴死……”
喉结滚动间溢出冷笑,“可惜,他们心中不敢亵渎的明月…如今在本尊掌中,也不过是一个-、物。”
段消融猛地偏头,却被更用力地扳回。泪珠悬在颤动的睫毛上,将落未落。
“你说,”萧无痕咬着她耳垂低语,幽深紫瞳里尽是玩味,“等你的好师兄杀出来,瞧见你正坐在本尊怀里……”
“那表情…该有多精彩?嗯?”
段消融呼吸微滞,苍白的唇抿成一线。 她眼尾泛红,眸光却淬了冰,冷冷刺向萧无痕。
“萧无痕你也就只剩这点下作手段了。”
萧无痕脸色一沉,首接咬上她颈间,带着十足的惩罚意味。
段消融疼得蹙起秀眉,贝齿咬住下唇,硬生生将那闷哼咽了回去。
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微颤,萧无痕松了口,-尖轻佻地扫过那圈齿痕,低笑,“下作如何?你现在还不是得乖乖受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放开她!”
匕首破空而至,萧无痕眼皮都未抬,袖袍随意一挥,魔气翻涌,将袭来的凶器绞成齑粉。
他仍禁锢着怀中人,甚至故意在段消融颈侧那抹新鲜-痕上印下一吻,才懒懒抬眼,睨向来人。
“哟,代掌门来得可真快。”他勾唇,眼底恶意昭然,“屠戮同门的滋味,如何啊?”
段消融竭力压下屈辱的泪意,侧首望去——
白衣染血的青年目眦欲裂,眼底翻涌的痛怒几乎要焚尽一切。
“解药!”
萧无痕愉悦地眯起眼,指尖抚过段消融侧脸,在她耳边轻叹:“瞧,他多爱你……”
“——不妨猜猜,他待会儿会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