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蹙起的秀眉,他心底第一次滋生暴戾的杀意——是谁伤了她?他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看到她服下灵药后神色稍霁,那杀意才稍稍平息,可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嫉妒——嫉妒南霁云可以守在她榻前,嫉妒榻边的那些人可以得到她的目光……
而他什么也没有,永远只能站在阴影里,连为她担忧都显得可笑……
画面骤然变得阴冷粘稠。
那是一次下山历练,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剑修,竟在言语中亵渎段消融。
当时在场的其他同门虽怒,却也顾忌身份。
只有林疏野,那个平日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师弟,在众人未曾察觉时消失了。
那名剑修被他暗中虐杀得面目全非,尸体丢在了一处污秽的泥沼里。
那次,他差点被南霁云发现,南霁云目光深邃地打量着他衣角的一处暗红。
林疏野平静地等待着他的质问。
他不在乎手段,不在乎后果,任何玷污师姐清名、妄图亵渎师姐的存在,都该被彻底抹去——以最痛苦的方式。
但南霁云竟反常地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最甜蜜的画面,是一次偶然。
林疏野奉命去段消融的“听雪阁”送典籍,送完后,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走。
他在她静室外的石阶上,发现了一截断裂的素白剑穗——是她惯用的样式,大约是练剑时遗落的。
他像做贼一样,心脏狂跳着,带着一种狂喜与罪恶感,飞快地将那截剑穗拢入袖中。
那剑穗后来被他珍藏在一个玉匣里,置于枕下。
多少个孤寂的夜晚,他虔诚地取出,想象着剑穗缠绕到师姐腕间时的画面,指尖一遍一遍着丝线。
这是他唯一能“触碰”到她的方式。
一次宗门大典后。
人潮拥挤,林疏野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眼看就要撞到前方那个清冷的身影。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段消融身形一侧。
他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倒在地。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林疏野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地面,羞愧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然而,在极致的羞耻中,他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了段消融垂落身侧的手。
那只手,素白,纤长,指节分明,如同最上等的冷玉雕琢而成。
一股混杂着极致渴望的黑暗冲动,划过脑海。
他想…他想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抓住那只手,用嘴唇膜拜,用犬齿轻咬,在上面留下印记,只要能短暂地占有,哪怕受尽酷刑死去也心甘情愿!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如此疯狂,让他浑身都因竭力压抑而剧烈颤抖。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趴在那里,任由污浊的尘土沾染衣袍,像一条连呵斥都得不到的可怜野狗。
她是修仙界最耀眼的太阳,倾慕她的人数不胜数,仙门骄子、世家少主、一派掌门……而他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连站在她光芒之下的资格,都是那么勉强。
所以,他必须把这份爱意锁进骨髓,戴上最沉默寡言的面具,才能永远保持在,看得见她的位置……
这份倾慕,一藏便藏了三百年……
林疏野艰难地转过头,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视线己经模糊,却仍固执地望向刑架上那个耗尽了他一生心绪的女子。
师姐…师姐…师姐……
他无声地、疯狂地重复着这个无比甜蜜的称呼,仿佛要将此生错过的呼唤,全都补回来。
他多后悔,自她继任掌门之日起,便再不敢唤她一声“师姐”,只恭敬地称她“掌门”,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那颗早己扭曲痴狂的心。
如今…无论说多少遍…她都听不见了……
涣散的瞳孔蓄满了泪,他拼命地睁大眼,想要看清她,哪怕只有最后一眼。
可视线却越来越暗。
濒死的最后一刻,滔天的恨意、怨毒盈满林疏野的胸腔,他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恨到灵魂都在战栗,恨到每一滴血都在沸腾!
——若有黄泉,他不要来世,只要化作最凶恶的厉鬼,撕碎萧无痕!
吃他的血肉,嚼他的骨头,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若成不了厉鬼,那便让他的怨念化作诅咒,永生永世缠住他!
让萧无痕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林疏野彻底没了生息,但他的眼睛仍死死瞪着萧无痕,恨意刻进骨血,带进幽冥。
下一个,魏子明主动迎上了南霁云的匕首。
“子明——”南霁云终于再也做不到麻木,悲愤地抱住他。
魏子明胸口涌出大股鲜血。
死亡的冰冷席来,关于掌门的记忆却异常鲜明地涌现,那是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仰慕:
他自幼便听着剑尊大人的传说长大,那些一剑霜寒十西州的绝世风姿,那些荡尽群魔的赫赫威名,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最炽热的憧憬。
他渴望成为她那样的人。
每当练剑累到手臂抬不起时,他便会翻阅记载剑尊事迹的典籍,一字一字细细品读。
泛黄的书页上,剑尊大人的画像,被他用指尖虔诚地过无数遍,首到某天发现画像边缘变得模糊,才惊慌失措地停手,从此再不敢触碰。
年复一年,这份仰慕在心底疯长,盘根错节,深不见底。
他拼了命地练剑,日日在庭院中挥剑万次,汗水甚至浸透外衫,只盼有朝一日能入逍遥派,得剑尊大人垂青。
后来才发现,这是最遥不可及的梦。
她从不收徒,任凭多少天骄跪断山门,也换不来她一次破例。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梦见自己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唤她一声"师尊",那么幸福,那么美好。
而醒来时,唯有泪水打湿枕巾。
后来,他拜入师尊南霁云门下,没想到幸运突然降临——师尊常派他去给掌门送东西。
有时是新采摘的灵茶,有时是山下寻得的精巧点心,有时是需要掌门过目的卷宗……每一次任务,都成了他平凡生命里惊心动魄的色彩。
当第一次站在寒霜殿门口,意识到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就在殿内时,
魏子明紧张得浑身僵硬,手心被热汗濡湿,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靠近的每一步都如踩在云端。
段消融正坐在玉座上,垂眸批阅卷宗。阳光落在她半边侧脸上,勾勒出清冷绝尘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