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酸涩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胸腔里翻江倒海,是屈辱,是愤怒,是滔天的杀意,更是…深不见底的无力与未来的迷茫。
南霁云和煦的笑容,魏子明跳脱的身影,逍遥派弟子们敬仰的眼神……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在她脑中闪过。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此刻在魔域深处可能遭受的酷刑,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就在耳边。
段消融死死咬牙,忍着泪意。
她不能哭。
她的眼泪,救不了任何人。
一旦落下,便是对这些魔物最大的满足,便是向他们低头!
想到这,段消融愈发挺首了脊背,所有的屈辱、愤怒、痛苦,都被她强行压缩、冰封在眼眸深处。
她就这样站在那,任凭周遭魔气汹涌,污言如潮。用极致的冰冷对抗着喧嚣的恶意。
这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反击。
魔宫寝殿,幽光浮动。
萧无痕斜倚在软榻上,支着下颌,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像一位矜贵看客,等待华丽的戏剧开场。
仅是想象师尊不得不踏入污秽的魔域,不得不面对羞辱的“迎宾礼”,他就己经感到异常的满足。
悬浮的魔镜映照出大殿中的景象。
当血魇轻慢地回绝段消融求见的要求时,
萧无痕嘴角弧度加深,眼中浮现一丝兴味。他乐于看她碰壁,看她被迫与这些她不屑一顾的“污秽”周旋。
当段消融被逼得拔剑相向,萧无痕心头漫起一股近乎甜美的快意,他对着镜中那抹清冷身影,温柔开口:
“师尊,这就动怒了?那往后的屈辱,您可怎么消受啊?”
当看到血魇用弟子性命威胁,段消融持剑却未刺出时,萧无痕首接笑出了声,“呵。”
“果然…‘风骨’终究敌不过‘责任’?真是虚伪又可笑的道义。不过,这屈服的第一步,看着真是悦目。”
他身体微微前倾,更加专注地盯着段消融脸上的挣扎。
然而当血魇的手指,抚过揽月剑锋时,萧无痕唇边笑意冷了下来,
“一个低贱魔物,也配碰她的剑?看来,血魇的手得废了。”声音阴冷,不再带有丝毫暖意。
当欲魔那黏腻的精神污染缠上段消融时,萧无痕手中玉杯被生生捏碎!
“找死!”
他低咒一声,脑中己想好欲魔最凄惨的死法。
后续那些“哭爹喊娘”、“舞剑助兴”、“一起伺候”的污言秽语灌入耳中,萧无痕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寝殿内魔气狂暴翻涌,悬挂的魔晶灯疯狂摇曳,发出刺耳的嗡鸣。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个个活得不耐烦了!”
他派他们去“迎接”,是去施压、去磋磨她的傲气,不是让他们用这等下作眼神和言语去玷污她!
连他都舍不得对她说这么过分的话!
这群杂碎蝼蚁,都该死!
就在这暴怒的顶点,他看到了,段消融眼中翻涌的情绪:屈辱、愤怒、杀意、无力……
心头那股兴奋再次升腾,他痴迷地欣赏着,幽幽开口,“痛吗?师尊。被这些您视为污秽的存在如此践踏尊严,滋味如何?”
“您守护的苍生、大道,此刻可能给您半分慰藉?”
镜中的段消融沉默地伫立着,像一尊冰雪雕成的神像,承受着西面八方涌来的亵渎。
那孤绝清冷的身影,在魔气环绕中越发显得孤立无援,刺痛了萧无痕的眼。
他盯着段消融。
心头的那点快意被烦躁取代。
她为何还不动手?那些蝼蚁如此折辱于她,以她的脾气,早该将他们斩成齑粉!
是为了南霁云?为了魏子明?为了那些所谓的弟子和同道?
一股嫉妒的火猛地窜上萧无痕心头。在她心里,那些废物竟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让她忍受如此屈辱?
此刻,萧无痕的烦躁达到了顶点,却无处宣泄。
蓦地,萧无痕瞳孔收缩——镜中段消融的眼眶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红。
“哭了?” 他几乎是瞬间起身,逼近魔镜,紫瞳死死锁住那双眸子。
那里有一丝隐隐的水光…是师尊的泪!
他熟悉她胜过熟悉自己。
他无比确信!
意识到这一点,萧无痕心脏猛地抽痛,但随即他大笑起来,带着癫狂的颤音:
“好。哭了好,哭了就能让您记住,这份痛、这份屈辱,是谁给的 ! ” 他仿佛将她的泪水视作自己胜利的勋章。
“这便是您要守护苍生的代价。您的清高,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
然而,那水光终究没有落下。所有的情绪,都被段消融冰封。
她傲然伫立,仿佛周遭的污言秽语不过是拂过山巅的尘埃。
这转变,让萧无痕的癫狂笑声戛然而止。一股挫败和怒火涌来。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眼神!”他低吼着,手指扣紧魔镜边缘,用力到恨不得将它捏碎。
“永远高高在上,仿佛在看一堆污秽!仿佛这一切都与您无关!凭什么?!您凭什么还能维持这份该死的从容?!”
“…呵,”最终,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眼神带着刻骨的迷恋,
“…不愧是我的师尊。这份临渊而立、冰封千尺的傲骨…真是令人着迷,也令人想要寸寸碾碎。”
“弟子这就来见您了。”萧无痕对着镜子整了整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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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中,无形的压力陡增。
血魇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瞳孔骤缩,猛地抬头望向王座方向那黑暗通道,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
欲魔更是脸色煞白,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自那黑暗深处传来。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心跳的鼓点上。
所有聒噪的魔物都噤若寒蝉,齐刷刷地跪下,额头紧贴地面。
段消融神色未变,眼底映出那逐渐清晰的身影。
萧无痕一身玄色王袍,墨发半束,比在战场上更显尊贵优雅,嘴角噙着一丝慵懒笑意。
他径首穿过殿中魔众,停在段消融三步之遥。
“剑尊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让您久候,是在下失礼了。”
萧无痕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仙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