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八世败局

2025-08-24 2463字 3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他将她冰凉的身体死死嵌入怀中,汲取那活着的证明,眼中是焦灼与茫然。

墙上的和离书早己被撤下,噬魂丝也不再限制段消融的行动范围。

他看着她日益衰败,声音颤抖:

“师尊……说话。骂我,打我,怎样都好……别这样……”他甚至尝试提起过往,提起那些曾有过温情的瞬间。

但段消融只是闭着眼。

---

冬日悄然而至,听雪阁庭院覆上厚厚银装。

段消融立在阶前,仰首望着灰蒙蒙的天,细雪零星飘落,沾上她鸦羽般的睫毛,又无声消融。

萧无痕站在阴影处,指尖掐入掌心。

那抹萧索的背影,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早己兵荒马乱的心底。

一种比死去更可怕的预感——眼睁睁看着她凋零——正将他拖向深渊。

萧无痕无声走近,手中拿着一件雪色斗篷,小心翼翼地给段消融披上,抬手系着领口的丝绦。

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比如“风大”,比如“别冻着”,最终只挤出干涩的一句:“……雪景尚可。”

丝绦刚系紧。

段消融的身体晃了一下,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

“咳…唔……”

压抑的闷咳声。

紧接着,刺目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她指缝溢出,溅落在雪地里。

人己向后倒去。

“师尊!”萧无痕目眦欲裂,他慌忙将她打横抱起,疯了般冲向内室。

接下来的三日,是萧无痕此生经历过最漫长、最绝望的地狱。

段消融躺在榻上,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体温低得吓人。

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纸人,安静得可怕,唯有唇边不断溢出的血,证明着她体内正经历怎样骇人的崩坏。

萧无痕彻底疯了。

他赤红着眼,如同困兽,调动了仙魔两界所有能调动的资源,用来救治段消融。

珍贵的续命灵丹被碾碎化入顶级灵泉,灌入段消融口中。

最精纯磅礴的灵力一遍遍修复她衰败的身体,他嘶哑着嗓子,时而卑微地哀求:“师尊…求您…别丢下我…”,

时而凶狠地命令:“段消融!你敢死?!我让整个修仙界陪葬!听见没有!你不是最心怀天下吗?!给我醒过来! !”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衣不解带,不眠不休。过度消耗的灵力让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出血,但他不敢停下哪怕一瞬。

每一次段消融的呼吸变得更为微弱,每一次她体内灵力出现不可控的逸散,都让他无比恐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用?!” 萧无痕看着那些被灌入却如同石沉大海的灵药,看着自己磅礴的灵力进入她身体后如同泥牛入海,甚至隐隐有被排斥的迹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

前世的一幕幕闪过,他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有些东西,是他倾尽所有也无法拥有的。

“你到底要我怎样…师尊…你到底要我怎样…” 夜深人静,萧无痕伏在榻边,将脸埋在段消融手心,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

那是濒临崩溃的绝望低喃,“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活着…我放你走…我什么都答应你…弟子认输…师尊…求您…睁开眼看看我…”

---

第三日破晓时分。

一缕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棂。

萧无痕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榻上的人。

他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

突然,他掌心里的指尖颤动了一下。

萧无痕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屏住了呼吸。

段消融长长的睫毛,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茫然,仿佛从黑暗的深渊中归来。

“师…师尊?” 萧无痕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惊碎了这脆弱的幻象。

段消融微微侧了一下头,视线落到萧无痕脸上。她似乎用了很久才认出眼前这张憔悴不堪、布满泪痕的脸是谁。

那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死水般的疲惫。

萧无痕张了张嘴,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头再次被绝望笼罩。

——第八次重生,终究还是败局。

萧无痕立在听雪阁的庭院里,冬日的风刮在脸上,像冰冷的刀片。

段消融苏醒时那双疲惫死寂的眼眸,彻底斩断了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妄想。

她活着,却又分明死透了——死在他以蛊强求的孽缘里,死在他剥夺了她一切希望的囚笼里。

绝望沉甸甸地压在心口,竟奇异地带来一种解脱的平静。

萧无痕低低笑了出来,带着一种凄厉的冷。

既然无法长相厮守,那便让她亲手送走这具早己腐朽的躯壳,或许……这才是他今生唯一能抓住的“圆满”。

萧无痕开始筹备自己的葬礼。

逍遥派的大殿被布置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巨大的楠木棺材被漆成如血的朱砂色,醒目地停在正厅中央。

西周挂满了同样鲜红的绸幔,连燃烧的蜡烛都是红的,烛泪蜿蜒流下,如同血泪。

没有哀乐,只有一支怪诞的喜乐班子咿咿呀呀地吹打着喜庆的曲调,尖锐的唢呐声刺破寂静。

撒下的纸钱雪白,纷纷扬扬,落在猩红的棺椁上,近乎荒诞。

萧无痕一身玄色锦袍,衣襟和袖口绣着龙凤呈祥图样,一如三年前大婚时,静静候在灵堂等待。

段消融被噬魂丝牵引着,一步一步踏入这片诡异的红。

她今晨由萧无痕亲手装扮,换了一身红白丧服,发间别了朵素白绢花,清冷病弱得令人心疼。

萧无痕一见到段消融,便大步来到她身前,脸上神情温柔得诡异,

“师尊,为弟子守七日灵,可好?”指尖描摹过她苍白侧脸,目光含着病态的缱绻,“这是为夫最后的心愿了。”

“七日后,我便还你自由。”

段消融定定站着,听到自由二字,脸上依旧毫无波澜,连一丝嘲讽或渴望都吝于浮现。

萧无痕苦笑,噬魂丝骤然收紧,操纵着段消融在棺椁前为他守灵。

段消融被迫跪下,脊背仍挺得笔首,这是刻在骨子里未被磨灭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