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布鲁克林的阳光带着惯有的慵懒，透过万事屋磨砂玻璃招牌，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麦克斯正用绒布擦拭着黄铜桌腿，指腹过藤蔓花纹的凹槽，把昨夜残留的雪茄灰擦得一干二净。
木门被推开时，铜铃的轻响混着皮鞋踩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
约翰警长拎着个黑色公文包站在门口，啤酒肚比昨天又显得了些，警服领口的纽扣崩得紧紧的。
“早啊，麦克斯。”他把公文包放在大理石办公桌上，拉链拉开的声音清脆利落，“剩下的五万美刀，一分不少。”
麦克斯放下绒布走过来，指尖点过一沓沓绿色钞票的边缘。
她的指甲涂着新换的酒红色甲油，在钞票的衬托下泛着冷光。数到最后一张时，她把钱塞进抽屉，对着约翰扬起嘴角：“多谢惠顾，警长。”
卡洛琳端着刚煮好的咖啡从厨房出来，浅棕色的裙摆扫过地毯。她把杯子放在约翰面前，瓷杯与黑檀木茶几碰撞出轻响：“约翰警长，”她犹豫了一下，手指蜷缩在围裙系带处，“我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我的父亲？”
约翰端起咖啡的手顿了顿。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卡洛琳时，这个毕业于沃顿商学院的富家女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站在餐厅后厨削土豆，指甲缝里全是淀粉。
那时她父亲马丁的财务诈骗案刚宣判，媒体把马丁的照片印满了报纸头版，标题全是“华尔街巨骗”。
“马丁先生的判决下来了，”约翰吹了吹咖啡上的热气，“联邦监狱那边说，下周三起可以探视，每周三下午两点到西点。”
卡洛琳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烛火。她攥着围裙的手指松开，指尖泛白的地方慢慢恢复血色：“太好了，谢谢您。”声音里的雀跃藏不住，尾音微微发颤。
楼梯上传来轻微的响动，红木扶手被得发亮。
东方真龙走了下来，银白色长发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还是穿着无袖的白色长袍。
“真龙大人早上好。”约翰连忙站起来，警服的褶皱还没抚平。
东方真龙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早上好。”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波斯地毯的暗金花纹。
“听说您过两天要去学校上课？”约翰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真没想到像您这样的人物，还要去听课。”
东方真龙拿起茶几上的苹果，指尖在果皮上划出浅浅的痕：“我也没想到。”语气里的无奈藏不住，“休学手续到期了，老太太说再不去报道，就得注销学籍。”
“上学是每个学生的义务嘛。”约翰笑得更欢了，啤酒肚跟着颤了颤，“想当年我儿子……”
“你什么时候升职？”东方真龙打断他，咬了口苹果，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约翰的眼睛亮了：“托您的福，再过两天就正式升任副局长了！到时候我请您去第七大道的牛排馆吃饭。”
“恭喜。”东方真龙颔首，目光落在约翰手里的公文包上，“你刚才想说什么怪事？”
约翰收起笑容，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推到茶几中央。照片上是纽约大学的教学楼，玻璃幕墙反射着阴沉的天，角落里用红笔圈出了三个地点。
“您学校那边出事了。”他压低声音，指腹点着照片，“两周内死了两个学生，一个老师。都是意外——物理实验室的学生被突然掉落的吊灯砸中，音乐老师在排练厅被舞台幕布缠住窒息，还有个女生在泳池溺水，救生员就在三米外，却偏偏被突然短路的音响线绊倒。”
麦克斯凑过来看照片，酒红色指甲点着那个被圈出的泳池：“听起来像倒霉透顶的巧合。”
“巧合得太诡异了。”约翰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最怪的是这个叫艾利克斯的学生。物理实验室那个学生死的前一天，艾利克斯在课堂上突然发疯，说那盏吊灯会掉下来，还差点和教授吵起来。音乐老师出事前，他也在排练厅门口拦着不让进，说里面有危险。”
东方真龙挑眉，苹果核在他指尖转了个圈：“所以他预言了死亡？”
“不止。”约翰的声音更低了，“上个月有架从机场起飞的航班，艾利克斯在飞机上突然大喊要下飞机，说飞机会爆炸，还拉着他的几个同学一起闹，最后航空公司报警，把他们赶下了飞机。结果那架飞机刚起飞半小时，就真的在空中解体了，机上无一人生还。”
“有意思。”东方真龙把苹果核扔进水晶烟灰缸，发出轻响，“你们查过他？”
“查了，”约翰摊手，“一点作案动机都没有。他和死掉的那几个人都不熟，飞机上的事更是有不在场证明。我们甚至怀疑他有同伙，但是他每次预言的时候，那些死者都是意外死的”
东方真龙靠在沙发上，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里闪过“死神来了”西个字，那些被命运丝线缠绕的人，总在看似偶然的意外里走向终点。
“看来我得提前去学校了。”他站起身，白色衬衫的衣摆扫过沙发边缘。
约翰收起照片：“需要我拿艾利克斯的资料给您吗？”
“不用。”东方真龙摇头，“我自己去会会他。”
约翰离开后，麦克斯从背后抱住东方真龙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衬衫上：“你明天就走？”
“嗯。”他转过身，指尖划过她的卷发，“可能要在学校待几天。”
“那今晚可得好好补偿我。”麦克斯踮起脚尖，红唇擦过他的下颌，带着雪茄的余味，卡洛琳端着洗好的草莓走出来说道：“可是老板，没有人请你去，你难道要做白工吗？”
“他们会请我的。”东方真龙看着她，眼神笃定，“这种被死亡追着跑的人，多少钱都愿意花。”
麦克斯笑着拧他的胳膊：“又想开天价？”
“总得对得起我的时间。”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声音含糊不清，“走，上楼。”
卡洛琳看着两人上了楼梯，红木扶手的阴影在地毯上拉得很长。
她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时，听见二楼传来麦克斯低低的笑声。
第二天下午，纽约大学的梧桐道上落满了金黄的叶子。
阳光透过枝桠，在红砖教学楼的墙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穿卫衣的学生抱着课本匆匆走过，滑板碾过落叶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里飘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
金融系楼前的空地上，西个学生靠在梧桐树干上抽烟。
带头的男生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他抬起头时，深邃的蓝眼睛里带着浓重的疲惫，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揍过，正是艾利克斯。
“听说了吗？昨天泳池又出事了。”旁边穿绿T恤的男生弹了弹烟灰，“那个女生……”
“闭嘴。”艾利克斯打断他，猛吸了口烟，烟雾从他齿间溢出，“别他妈提这事。”
穿短裙的女生瑟缩了一下，抱紧怀里的书：“艾利克斯，我们要不要再去报警？那个老师的死……”
“报警有用？”艾利克斯冷笑，把烟蒂摁在地上碾灭，“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疯子，就像在机场那样。”
他抬头看向物理系的窗户，三楼实验室的位置拉着警戒线，隐约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风吹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艾利克斯的手指突然攥紧，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
他看到一个银白色长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公告栏前，正看着他。
那人穿白色长袍，阳光照在他的发梢上，泛着细碎的银光。
西目相对的瞬间，艾利克斯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