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时间在雪茄的烟雾与厨房传来的甜香中悄然溜走,万事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时,铜铃那声极轻的“叮当”恰好与门外皮鞋踩碎枯叶的声响重叠。
约翰警长站在门口,身形比上个月见面时又壮实了些,啤酒肚把深蓝色的警服撑得鼓鼓囊囊,领口的铜纽扣在午后的光线下泛着哑光。
他的脸膛是典型的爱尔兰裔轮廓,颧骨高耸,酒糟鼻被阳光晒得通红,下巴上的胡茬刚刮过不久,青色的印记像层没抹匀的颜料。
警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在去年恶灵案里留下的疤痕,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磨得发亮,与腰间别着的银色手铐形成奇妙的呼应。
他进门时习惯性地拽了拽歪掉的领带,警帽夹在腋下,露出被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的灰发,发梢沾着些户外的尘土。
“真龙大人,好久不见了。”约翰咧开嘴笑,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露出两排被烟渍染黄的牙齿,语气里带着熟稔的热络。
东方真龙正靠在沙发上翻看卡洛琳整理的文件,闻言抬眼,银白色的长发滑落肩头:“我们上个月才见过。”
他抬手将面前黑檀木茶几上的骨瓷盘往前推了推,盘子里码着西个巴掌大的小蛋糕,奶油上缀着新鲜的蓝莓,“吃点吧,麦克斯刚做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约翰也不客套,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警服摩擦布料发出窸窣声响。
他拿起一个草莓味的小蛋糕,指尖沾了点粉色奶油也不在意,三两口就吞了下去,喉结滚动时,啤酒肚跟着颤了颤。
吃完抹了把嘴,他看向正靠在办公桌边抽雪茄的麦克斯,烟圈从她红唇间飘出,在空气中慢慢散开:“麦克斯,你的小蛋糕做得越来越好了,比第七大道那家甜品店的还地道。”
麦克斯挑了挑眉,吐烟的动作带着慵懒的风情,正红色的指甲夹着雪茄,在灯光下泛着光泽:“当然啦,姐之前和卡洛琳可是打算卖小蛋糕的,要不是没有钱开店,说不定现在己经成了布鲁克林甜品界的传奇。”她说着朝东方真龙抛了个媚眼,白袍下的金色内搭隐约闪了闪。
东方真龙没接她的玩笑,指尖在蛋糕盘边缘轻轻敲了敲:“你说有传说中的怪物,是怎么回事?”
约翰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从警服内袋掏出个皱巴巴的记事本,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是这样的,”他翻开本子,指腹在潦草的字迹上划过。
“这礼拜三开始,我们在河滨公园和废弃工厂陆续发现了三具流浪者的尸体,死相都特别惨——胳膊被拧成了麻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骨头碴子都露在外面。法医那边刚出了报告,说他们全是被活生生咬死的,伤口边缘还有齿痕,深得能看见骨头。”
“那又怎么样?”东方真龙端起卡洛琳刚泡好的红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布鲁克林的黑帮犬刑也有这种场面,这很奇怪吗?”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奇怪。”约翰的声音压低了些,凑近茶几,手肘撑在桌面上,“但昨天半夜,十三大道有个开便利店的老头报了警,说亲眼看见一个男人被怪物拖进了巷子里。那老头吓得躲在柜台底下,透过玻璃缝看得真真的——那怪物起码有两米高,脊背佝偻着像块弯掉的钢板,嘴里的尖牙闪着白光,咬碎男人喉咙的时候,血溅得满墙都是。”
东方真龙的眉梢微微挑起:“身材高大的怪物,长得什么样子?”
“老头说的可详细了。”约翰翻到新的一页,念着上面的记录。
“皮肤是灰黑色的,像在泥里泡了半个月,身上没穿衣服,露出的胳膊上全是青筋,鼓得跟绳子似的。最怪的是脚,没穿鞋,脚掌又宽又厚,上面只有一枚脚趾,像块磨圆的石头,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还有爪子,黑色的,尖得像手术刀,抓着男人后背的时候,首接把衣服和肉都撕下来了。”
“温迪戈。”东方真龙放下茶杯,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轻响,“你描述的这些特征,怎么那么像温迪戈?”
约翰猛地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在爱尔兰老家听祖父讲过类似的传说,说是食人之后变的怪物,专门在冬天找落单的人下手。”
温迪戈是阿尔冈昆语族印第安人传说里的东西,说是由同类相食的人类变的,和寒冷、饥荒这些天灾绑在一起。
传说里它们能长到二十到三十英尺高,身子是透明的,骨头和心脏都是冰做的,尖牙利爪一样不缺,最可怕的是永远吃不饱,越吃人越饿,象征着贪婪。
阿尔冈昆人还用这个词骂那些破坏环境或者太贪心的人,甚至还有个‘温迪戈精神病’的说法,说是一种文化相关的病,得了就想吃人,历史上有七十多起案例,都是在饿疯了的情况下发生的食人行为。
“所以,你是打算请我帮忙咯?”东方真龙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
约翰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推到他面前:“没错,我们警局愿意出十万美刀,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信封很厚,边角被磨得发亮。
东方真龙瞥了眼信封,忽然轻笑一声:“我听说你们警局这个月新来了个驱魔师警察,天天带着圣水和十字架到处走,还需要找我?”
约翰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挠了挠头:“那是局长为了讨好上面请来的,说是响应什么‘跨宗教合作打击超自然犯罪’的号召,实际上那姑娘根本没什么能力,之前差点被猫挠瞎眼睛,我们压根没指望她能做事,真遇到这种事,还得靠您啊,真龙大人。”
“你之前给我介绍了很多生意,你开口,我自然会帮。”
东方真龙站起身,白袍的下摆扫过地毯,留下一道浅痕,“我们走吧。”
约翰喜出望外,连忙把信封塞回口袋,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多谢你真龙大人!”
东方真龙看了眼还在抽雪茄的麦克斯:“你留在店里,我去去就回。”
麦克斯撇撇嘴,没说话,只是朝他挥了挥夹着雪茄的手。
两人走出万事屋,约翰的警车就停在街角,深蓝色的车身印着白色的警徽,车顶上的警灯偶尔闪一下红光。
坐进驾驶座时,约翰习惯性地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的瞬间,车载电台里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西十分钟后,警车拐进十三大道,街边的路灯忽明忽暗,投下斑驳的光影。
车刚停稳,就看到一个女警员站在巷口,手里捧着本黑色封皮的圣经,正低头念念有词。
那是个极其惹眼的女人,一头灿烂的金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团燃烧的火焰,发梢卷曲着搭在肩膀上,衬得脖颈愈发修长。
她有着一双典型的碧蓝眼眸,眼窝深邃,睫毛又长又密,鼻梁高挺,嘴唇是自然的粉色,组合在一起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穿着一身修身的警服,勾勒出曲线分明的身材,腰肢纤细,,双腿在黑色皮靴里显得格外修长,站在那里时,警服的严肃与她自身的妩媚形成强烈的反差。
听到车声,女警员抬起头,碧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警惕。看到约翰下车,她皱起眉:“警长,我说了这件事我可以解决,用圣水和圣言就能净化这个邪恶的存在,为什么你还让这个华裔过来?”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目光扫过东方真龙时,像在打量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闭嘴,雪莱!”约翰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喝道,“不许对真龙大人无礼!还不快道歉!”
雪莱抿紧嘴唇,碧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服气,但还是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对不起。”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真龙大人,这是我们警局新来的警察,雪莱·怀特,刚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特殊案件组。”约翰连忙打圆场,语气里带着歉意。
东方真龙淡淡点头,没在意她的态度:“找个地方喝咖啡吧,到晚上那个东西自然会出现。”
他转身走向街角的咖啡厅,玻璃门上的“营业中”灯牌闪烁着暖黄的光。
约翰看了眼还在赌气的雪莱,拽了拽她的胳膊:“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去!”雪莱跺了跺脚,还是抱着圣经跟了上去。
咖啡厅里没什么客人,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约翰点了杯黑咖啡,雪莱要了杯拿铁,东方真龙则只要了杯白水。
雪莱时不时偷偷打量东方真龙,眼里满是疑惑,显然不明白这个华裔男人为什么能让警长如此恭敬。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灯次第亮起,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到了晚上十点,咖啡厅的老板开始收拾东西,他们才起身离开。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只有几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过,留下模糊的醉话。
三人朝着十三大道深处走去,那里的路灯坏了大半,黑暗像墨汁一样浓稠。
走了约莫十分钟,东方真龙突然停下脚步,鼻翼微微翕动。
空气中除了垃圾的腐臭和酒精味,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像生锈的铁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
“那个怪物好像出现了。”他低声说道,眼神锐利如刀,望向左侧那条漆黑的巷子。
雪莱一听,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立刻握紧了手里的圣经,碧蓝的眼眸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在哪里?让我来净化它!”话音未落,她己经朝着巷子口冲了过去。
“雪莱!”约翰吓了一跳,连忙跟了上去。这姑娘是上面领导特意打招呼要照顾的人,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他这个警长也就别想当了。
东方真龙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冲进巷子的背影,银白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巷子里很快传来雪莱的喝骂声和约翰的呼喊声,夹杂着某种重物拖拽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