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县政府礼堂被装点得格外隆重，红色的地毯从门口一首铺到主席台，两侧的氢气球拖着“欢迎中外客商，共促青溪发展”的条幅，在秋风里猎猎作响。赵伟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鲜艳的红花，正满面红光地和几位“贵宾”谈笑风生——他们是云南材料供应商的老板和德国设备制造商驻华办事处的代表。
“王总，汉斯先生，这次合作，绝对是青溪的荣幸！”赵伟举起茶杯，语气里满是夸张的热情，“有了你们的优质材料和先进设备，我们的园区项目一定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云南来的王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脸上堆着精明的笑：“赵书记年轻有为，跟着您干，我们放心！”
德国代表汉斯操着生硬的中文：“赵书记的眼光，非常国际。我们的设备，世界第一！”
台下，县委办的常委们按位就座，脸上大多带着敷衍的笑容。方振邦坐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屏幕上是国安局前辈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收网，等信号。”
礼堂的时钟指向十点整，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台：“各位领导，各位来宾，青溪县重大项目合作签约仪式，现在开始！首先，有请县委书记赵伟同志致辞！”
赵伟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台，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前排的摄像机上，意气风发地开口：“今天，是青溪发展史上值得铭记的一天！我们有幸与云南XX材料公司、德国XX设备公司达成合作，这标志着我们的园区项目，正式迈入国际化新阶段！”
他挥舞着手臂，声音激昂：“有些人说我们的技术还不成熟，说我们的步子迈得太快！但我要说，干事业就要有敢为人先的魄力！方振邦县长的原始方案，只能算入门级，只有引进国际先进技术和材料，才能实现真正的突破！”
台下传来稀疏的掌声，方振邦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冷笑——赵伟为了吹捧外人，连基本的底线都不顾了，竟当众贬低国家认可的技术方案。
“……我相信，在我们三方的共同努力下，不出一年，青溪就能成为全国乃至全球深海材料的研发中心！到那时，我们生产的构件，不仅能供应军方，还能出口欧美！”赵伟越说越激动，仿佛己经看到了那一天，“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王总和汉斯先生的信任！”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稍显热烈——大多是赵伟带来的人和供应商的随行人员在鼓掌。
“现在，有请双方代表上台签约！”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伟整理了一下领带，昂首挺胸地走向签约台。王老板和汉斯也笑着起身，紧随其后。台下的摄像机对准了他们，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就在赵伟拿起笔，即将在合同上签字的前一秒——
“等一下！”
一声厉喝从礼堂门口传来，像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市纪委副书记带着几名纪检干部，大步走了进来，胸前的工作证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赵伟同志，我代表市纪委，宣布终止本次签约仪式！”
赵伟的笔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李书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接到举报，本次合作涉及违规操作，可能存在利益输送。”市纪委副书记语气严肃，“赵伟同志，麻烦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笑话！”赵伟反应过来，猛地把笔摔在桌上，色厉内荏地吼道，“我是省管干部！市纪委无权调查我！你们这是越权！干扰青溪的发展大局！”
他转向台下的常委们：“你们都看到了！市纪委在搞破坏！王总，汉斯先生，别理他们，我们继续签约！”
王老板和汉斯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谁敢动一下试试？”又一声冷喝响起，这次是从另一侧的门口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几位穿着军装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总后勤部的一位少将，肩章上的金星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我是总后军工项目监管处的，青溪园区是国家重点军工项目，任何涉及核心技术和材料的合作，必须经过军方审批！”
少将的目光落在那份合同上，眼神锐利如刀：“云南这家公司，三个月前因供应不合格材料被军方列入黑名单；德国这家公司，去年曾试图向敏感地区出售精密设备，被我国商务部警告过。赵伟，你把这样的企业引进来，安的什么心？”
赵伟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只知道这些公司给的回扣高，根本没查过他们的背景。
还没等他缓过神，礼堂的第三个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国安局的那位前辈带着几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搜查证：“赵伟，我们接到线索，你与境外势力有不当联系，涉嫌泄露国家技术机密，请跟我们走一趟。”
“境外势力？泄露机密？”赵伟像被抽走了骨头，在签约台上，“不……不是的……我没有……”
这一下，全场彻底炸开了锅。县委常委们目瞪口呆，王老板和汉斯脸色惨白，台下的记者们更是兴奋地往前挤，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瘫在地上的赵伟。
市纪委副书记站在原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只接到了方振邦提供的合同疑点和利益输送线索，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军方和国家安全局，更没想到赵伟的问题这么严重。他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终止签约”，简首像个笑话——这根本不是市纪委能管得了的事。
“李书记，辛苦你们了。”国安局的前辈走过来，语气平静，“后续的调查，由我们和军方联合负责，麻烦你们协助控制现场。”
“应该的，应该的。”市纪委副书记连忙点头，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没贸然动手，否则真成了“出头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振邦站起身，走到签约台前，看着瘫在地上的赵伟，语气平静：“赵书记，你说的‘国际先进技术’，其实是我们早就淘汰的方案；你吹捧的‘优质材料’，根本达不到军工标准；你引进的‘先进设备’，涉嫌向境外转移敏感技术。”
他拿起那份被赵伟摔在桌上的合同，轻轻一撕两半：“这样的合作，我们不签。”
赵伟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方振邦……是你……是你算计我……”
“不是算计，是揭穿。”方振邦看着他，“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国家的技术，容不得窃取；国家的利益，容不得出卖。”
国安局的工作人员上前，给赵伟戴上了手铐。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彻底崩溃了，哭喊着：“我是被冤枉的！是张副省长让我做的！他让我……”
后面的话被堵住了，但“张副省长”几个字，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总后勤部的少将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参谋低声说了几句，参谋立刻拿起了电话。
王老板和汉斯也被控制起来，他们带来的样品和资料被当场封存。云南来的材料样品被军方技术员当场检测，结果显示纯度只有95%，远低于军工要求的99.99%；德国设备的参数说明里，果然藏着几项涉及深海探测的敏感技术指标。
礼堂里一片混乱，记者们想上前采访，被工作人员拦住。县委常委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一场隆重的签约仪式，会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收场。
方振邦走到总后勤部少将面前，敬了个礼：“首长，青溪园区项目，随时接受军方和国家的检验。”
少将回了个礼，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县长，辛苦你们了。真正的技术，永远是国家的底气。”
阳光透过礼堂的窗户，照在方振邦的脸上，温暖而明亮。他知道，这场由赵伟掀起的闹剧，终于落幕了。但他也明白，这不是结束——赵伟嘴里的“张副省长”，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层次的问题，还等着他们去揭开。
礼堂外的秋风依旧吹着，氢气球的条幅在风中摇摆，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刚才那场短暂而可笑的“雄心壮志”。而青溪的天空，在经历了这场惊雷之后，正一点点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