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邦推开县宾馆302房间的门时，黄记者正对着电脑屏幕敲得飞快，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看到他进来，黄记者只是抬了抬眼皮，连手都没从键盘上挪开，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方县长？有事？”
“想跟黄记者聊聊。”方振邦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没在意对方的冷淡，“关于青溪园区的事，还有村民上访的情况。”
黄记者终于停了手，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我己经做了采访，事实很清楚。村民征地补偿不到位，项目环评存疑，方县长如果是来说情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我不是来说情的，是来提供事实的。”方振邦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这是李家庄37户村民的补偿款发放记录，有银行流水和签字确认，每一笔都清清楚楚。至于环评，这是省环保厅的批复文件，还有第三方检测机构的报告，园区采用的是零排放工艺，污水处理后能首接养鱼。”
黄记者扫了一眼文件，连碰都没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方县长这是早有准备啊。不过这些‘官方文件’，谁知道是不是事后补的？我亲眼看到村民在县政府门口下跪，听到他们哭诉生活无着，这总做不了假吧？”
“他们说的‘生活无着’，是因为有人承诺给他们每人五百块，让他们来闹事。”方振邦的声音沉了沉，“带头的那几个，根本不是李家庄的村民，是王副县长侄子建材厂的工人。黄记者如果感兴趣，我可以让派出所提供笔录。”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黄记者冷笑一声，“方县长是不是觉得，用这些所谓的‘证据’，就能掩盖自己施政不力的事实？我告诉你，我们媒体是为老百姓说话的，不会被权力裹挟。”
他的语气越来越冲，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我在省报待了十年，什么样的官员没见过？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男盗女娼的多了去了。你和那个林研究员的事，县城里都传遍了，用不用我给你念念群众的‘举报’？”
方振邦的眉头猛地拧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被误导，没想到竟带着如此深的偏见，甚至不惜用流言蜚语来攻击。
“黄记者。”他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我今天来，是出于对媒体的尊重，想让你了解完整的事实。园区是国家重大军工项目，关系到深海探测和航天安全，容不得半点抹黑。如果你执意要写那些不实报道，我会保留向你们报社和上级部门申诉的权利。”
“申诉？”黄记者也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方县长这是在威胁我？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明天的报纸，该怎么写还怎么写！”
他指着门口：“不送。”
方振邦看着眼前这个被傲慢和偏见蒙蔽的记者，突然觉得多说无益。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没回头：“希望你还记得，记者的笔，应该用来记录真相，而不是成为某些人打击异己的工具。”
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房间里的烟味和键盘声。方振邦站在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憋闷感却没散去。他知道，这场主动出击，不仅没能改变什么，反而可能让对方更加变本加厉。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他走到窗边，看到黄记者的采访车正驶离宾馆，往县城外开去。夕阳的光落在车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方县长。”林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不知何时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快递，“军方的检测报告出来了，铸件性能满分通过。还有……这是国际专利局的受理通知书。”
方振邦接过文件，指尖触到“国际专利”几个字时，心里的烦躁渐渐平息。这些实实在在的成果，才是最硬的底气。
“记者那边……”林薇小心翼翼地问。
“他听不进去。”方振邦笑了笑，把文件递给她，“没关系，咱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真相比什么都有力量。”
林薇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用力点了点头。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最后一缕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无声地宣告：就算前路有再多阻碍，他们也会一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