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县的晨雾还没散，林薇站在质检站的露台上，指尖捏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纸，纸角己经被攥得发皱。北京的电话里，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就说是你叔叔的老战友，具体的他会跟你讲。记住，别声张。”
拨号键按到最后一位时，她深吸了口气。听筒里传来“嘟”声的间隙，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从北京回来这三天，周明远和王军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异样，园区里也隐约有流言在飘，她知道，那封举报信的余波还没散去。
“喂。”电话被接起，对方的声音沙哑而沉稳，像磨砂纸擦过钢板。
“您好，我是林薇，是……林建军的侄女。”她报出叔叔的名字，手心微微出汗。
“知道。”对方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你父亲跟我提过。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我给你讲讲情况。”
林薇走到仪器间最里面，关上门。“您说吧。”
“那封举报信，不止发给了你的单位。”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查到，同步抄送了五家媒体和三个境外邮箱。发件人的IP在境外，但溯源显示，原始信息来自青溪县内部。”
林薇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您的意思是……”
“有人想借作风问题搞臭你们，进而干扰项目。”对方说得首接，“这不是简单的举报，是冲着项目来的。你父亲和你叔叔都明白，这事没那么简单，才让你找我。”
她想起周明远阴沉沉的笑，王军躲闪的眼神，还有刘梅在走廊里那抹得意的挑眉，瞬间串起了一条线。那些人明的斗不过，就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从她这里撕开缺口。
“我们己经介入调查了。”对方继续说，“你在青溪注意安全，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哪怕是流言蜚语，或者更出格的事，随时打这个电话。记住，别自己扛着，这不是你个人的事。”
“谢谢……前辈。”林薇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是后怕——如果不是家里及时察觉，任由流言发酵，不仅她和方振邦的名声会毁了，整个项目都可能被拖垮。
“不用谢。”对方的语气缓和了些，“你叔叔当年在边境，为了护一个科研小组，断了三根肋骨。现在轮到你们搞项目，我们这些老家伙，总不能看着你们受委屈。安心搞研究，剩下的交给我们。”
挂了电话，林薇靠在冰冷的仪器上，缓了好一会儿。窗外的阳光穿透晨雾，照在园区的工地上，塔吊正在吊起一根巨大的钢梁，稳稳地落在预定位置，像在给她无声的力量。
她掏出手机，想把刚才的话记下来，又觉得不妥，索性删掉通话记录，把便签纸撕碎扔进垃圾桶。这件事，绝不能让方振邦知道——他现在正盯着镁合金构件的首批试生产，熬了三个通宵，眼里全是红血丝，不能再让他分心。
“在这儿呢？”方振邦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检测报告，“第一批铸件的力学性能出来了，你看看。”
他的衬衫领口沾着机油，头发乱糟糟的，却难掩眼里的兴奋。林薇看着他，突然觉得刚才的恐惧和愤怒都淡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那些人毁了他的心血。
“怎么样？”她接过报告，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常。
“远超预期！”方振邦指着数据，“低温冲击韧性比设计值高了15%，完全能满足深海探测的要求！”
“太好了！”林薇配合地笑起来，把报告翻得哗哗响，“我就说你的配方没问题。”
方振邦看着她，突然伸手拂去她肩上的一缕灰尘：“昨天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北京家里有事？”
林薇心里一暖，赶紧别过脸：“没事，就是我妈想我了，催我回去看看。一点小事，不值当说。”
“那就好。”方振邦没多想，转身去拿样品，“我去车间盯熔炼炉，你这边忙完了过来？”
“好。”林薇点头，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手机。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发烫，像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定心丸。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身后不仅有家人，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在守护。而她要做的，就是像方振邦一样，把所有精力都扑在项目上，让那些阴暗的算计，在实打实的成果面前，彻底落空。
仪器屏幕上的数据跳动着，像一串无声的战歌。林薇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坚定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