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区的临时质检站刚搭起彩钢棚，林薇正蹲在一台银白色的仪器前校准参数。夕阳的光透过棚顶的缝隙落下来，在她发梢镀上层金边，侧脸的线条在仪器屏幕的蓝光里显得格外专注。
“设备调试得怎么样？”方振邦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办公室的纸墨味。
林薇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光线下很柔和：“刚测完第一批钢筋，你自己看吧。”她往旁边挪了挪，屏幕上的数据刺眼——抗拉强度、屈服点都低于民用标准，更别说军用要求了。
“又是王军推荐的供应商？”方振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除了他还有谁。”林薇拿起检测报告，“这家叫‘盛达建材’的，老板是王军的远房表舅，听说在市里就靠着强买强卖起家。”
话音刚落，棚外就传来粗嗓门的嚷嚷：“谁他妈说我家材料不合格？出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闯进来，身后跟着西五个纹身的壮汉。“我是盛达的老板，姓黄。”光头往检测仪器上啐了口唾沫，“别以为有军方撑腰就能胡来，这青溪县，还轮不到你们撒野！”
“黄老板，检测报告在这里，数据不会说谎。”林薇把报告递过去，语气平静，“你们的材料不符合标准，不能用于园区建设。”
“标准？老子的话就是标准！”黄老板一把抢过报告撕碎，“今天这材料我卸定了，谁敢拦着试试！”
他身后的壮汉开始往棚里搬钢筋，林薇上前阻拦：“住手！这些材料会影响工程安全！”
“小娘们还挺横！”黄老板伸手就去推林薇，“给我滚开！”
方振邦眼疾手快，一把将林薇拉到身后，自己硬生生受了黄老板一推，踉跄着撞在仪器上，后腰传来一阵钝痛。“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他忍着疼站首了，挡在林薇身前。
“干什么？教训你这个不识抬举的！”黄老板挥拳就打过来，拳头带着风。方振邦没躲，他知道一旦躲开，拳头就会落在身后的林薇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拳头砸在方振邦的肩膀上，他疼得闷哼一声，却死死护住身后的人。林薇在他身后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这个总是温和的男人，此刻像块挡箭牌，把所有危险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反了天了！”黄老板还想再打，手腕突然被人抓住。赵参谋带着两个战士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敢在军方监管区动手，你们是活腻了？”
黄老板一看穿军装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还嘴硬：“他们故意刁难……”
“刁难？”赵参谋一脚踹翻旁边的钢筋，“军用项目用劣质材料，这是犯罪！来人，把他们带走！”
战士们上前扭住黄老板等人，光头还在挣扎着骂骂咧咧，被战士一记锁喉按得没了声。
棚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运行的低鸣。林薇赶紧扶住方振邦：“你怎么样？让我看看！”
她的手指触到他肩膀的淤青，方振邦疼得抽了口气，却笑了笑：“没事，皮糙肉厚。”
“还笑！”林薇瞪了他一眼，眼里却有水光，“你逞什么能？不知道躲吗？”
“我躲了，你怎么办？”方振邦看着她，夕阳的光正好落在两人中间，空气里仿佛有细碎的光点在跳，“你是来帮我的，我不能让你受伤。”
林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去拿医药箱，耳根却悄悄红了。她蘸着碘伏的棉签碰到他的伤口时，动作格外轻，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宝贝。
“其实……”她小声说，“刚才你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挺像我爸的。他以前也是搞材料研究的，总说搞科研的人，得先学会护着自己人。”
方振邦想起她提过的父亲，那位在实验室过劳去世的老科学家，心里突然软了一下。“以后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事了。”他说，语气郑重得像在承诺。
林薇没说话，只是把绷带系得更紧了些。棚外的塔吊还在转，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像幅无声的画。
赵参谋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还体贴地拉上了棚帘。有些事，不用点破，自有光来见证。
方振邦看着林薇认真包扎的侧脸，突然觉得后腰的疼、肩膀的肿，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在这片充满算计和斗争的土地上，能有这样一个瞬间，为了护着一个人而挺首腰板，或许就是支撑他走下去的，最温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