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0章 深宫夜讯

2025-08-22 2313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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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0章 深宫夜讯

春寒尚未褪尽,东宫书房内,烛火如豆,将案上《礼记》的朱批映得格外清晰。

李承乾身着素色锦袍,端坐于紫檀木案前,指尖轻捻书页,目光落在“为人君,止于仁”的注疏上,眉峰微蹙似在细思。

窗外偶尔传来巡夜侍卫甲叶轻响,更衬得室内静极,唯有烛花噼啪声断续入耳。

戌时梆子刚过三响,书房门帘被轻轻掀起。

内侍秦胜躬身而入,玄色内侍服上还沾着些夜露的寒气,他步子放得极轻,直至案前三尺才停下。

秦胜抱着拂尘,躬着身子,低声道:“殿下,陛下遣人来传,召殿下即刻往甘露殿见驾。”

李承乾翻书的手骤然顿住,抬眸时眼底仍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怔忡,片刻后才缓缓合上典籍。

他指尖在封皮上片刻,轻声问:“可知陛下召我何事?”

秦胜垂首摇头:“传旨内监只说陛下相召,未言详情。”

李承乾点点头,起身时顺手将案上镇纸压在书页间。

烛火摇曳中,他玄色腰带上的双鱼佩轻轻晃动,映得面容沉了几分。

宫道上的宫灯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李承乾随传旨内监行至甘露殿外,玄色袍角扫过阶前青石板,沾了些夜雾凝结的湿意。

殿门由内侍推开,一股沉凝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烛火比东宫书房亮了数倍,却照得御座后的人影愈发沉郁。

李承乾稳步上前,在殿中丹墀下立定,依礼躬身:“参见父皇。”

他垂着眼帘,能瞥见御座前铺着的明黄色锦毯,以及毯边那只骨节分明、正重重叩击案面的手。

“可知为何召你前来?”

李世民的声音没有半分暖意,眉峰拧成一道深痕,目光如炬般落在他身上,殿内侍奉的内侍们皆垂首屏息,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似轻了几分。

李承乾直起身,神色平静:“儿不知。”

“不知?”李世民猛地拍了下御案,案上玉圭震得发出轻响,怒气顺着声音漫满大殿。

“你竟说不知?”他抬眼扫过殿内站在墙角的小黄门们,沉声道:“都退下!”

小黄门们刚要躬身退去,李承乾却突然抬袖阻住,动作不算张扬,却让殿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他转向李世民,眼底没了方才的怔忡,反倒添了几分坦荡,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父皇不必屏退左右,儿自觉没什么可隐讳的事情,父皇有话,只管当面问便是。”

李世民愣住片刻,随即脸色更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一向恭顺的太子,似要从他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李承乾挺直了脊背,昂然地抬起头,毫不避让地跟父亲对视着。

他指尖在袖中死死攥着锦缎,指节泛白,唯有这隐秘的力道,能压下心底翻涌的战栗。

他分明自问无错,可面对父亲这沉如水底的怒容,骨髓里仍渗出寒意,那是前世一顿毒打刻进灵魂的恐惧。

李世民本就不怒自威,此刻唇边没了半分笑意,战神的威压如实质般笼罩大殿,连殿角侍立的内侍都悄悄膝头发软。

李承乾再清楚不过,这位父皇的怒火,有时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称心。”两个字从李世民齿间挤出,冷得像殿外的夜霜。

他不再多言,只拿那双看透沙场烽烟的眼,沉沉盯着李承乾,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来。

李承乾也不接话,只稳稳立着,静待下文,眼底的坚定倒似比方才更甚了几分。

李世民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问道:“东宫最近何人上夜?”

“最近几天是个生人,我也没问叫什么名字。”李承乾声音平稳,不见丝毫慌乱,坦然续道:“称心被囚之前一直都是他上夜。”

李世民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鼻腔里的气音都裹着怒火,“称心是何官职?所司何事?”

“太乐署令,掌教习歌舞。”李承乾早摸透了父亲的用意,答得干脆,却也留了分寸,“上夜人选向来由秦胜定夺。儿并非不知称心本职不在此,只是他值夜期间从未出错,便未多过问。”

“呯!”李世民突然一拳砸到了桌案上,怒气不息地冲着李承乾吼道:“你当朕是三岁孩童不成?这般说辞,你搪塞得过谁!”

“纵容称心留宿宫中,是儿的错。”李承乾低下头,躬身一揖,“父皇若因此事责罚,儿无怨言。”

李世民盯着躬身认罪的李承乾,怒火非但没减,反倒添了几分冷厉的审视。

他上前两步,明黄色龙袍扫过御案边角,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错?你只当是‘留宿’这么简单?”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刮过李承乾的脊背,一字一句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太乐署令掌歌舞,却夜夜在东宫值夜,寻常君臣父子间,哪有这般不分内外的亲近?你留他在宫中,究竟是为了教习歌舞,还是…… 把他当成了供你取乐的娈童?”

这话如惊雷炸在殿中,连仍未退下的小黄门都吓得浑身一颤,死死低着头不敢抬头。

李承乾闻言,缓缓直起身,脸上没了方才认罪的恭顺,也不见被质疑的羞恼,只平静地迎上李世民的目光,眼底竟还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淡笑。

他没有直接回答 “是” 或 “不是”,反倒轻轻抬手,拂去了锦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反问。

“父皇这话问得奇怪。这东宫上上下下,哪里不够透明?从洒扫内侍到近侍官属,哪一件事能瞒得过阿爷的眼睛?若真有不轨之事,阿爷何必在此动问,不如直接拿出证据,让儿认罪伏法。”

李世民被他这话噎得一怔,随即脸色更沉,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玉带,指腹几乎要嵌进玉扣里。

他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恭顺的太子,如今竟敢这般绵里藏针地反驳。

那语气里的坦荡,倒像是在嘲讽他无端猜忌,又像是在暗示,若真有其事,他早已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