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的风带着料峭寒意,钻进锦衣卫镇抚司的窗棂时,韩信正将一本泛黄的卷宗按在案上。指尖划过“徐达”二字,墨迹己有些发暗,像极了那位老将鬓角的霜色。他提起狼毫,在“鄱阳湖之战”那页的空白处顿了顿,墨珠在宣纸上晕开个小点儿,才缓缓写下:“火攻之妙,在顺势而为,而非逆天而行。”
写完抬眼,窗外的红梅落得正急,瓣瓣沾着残雪,铺在青石板上层层叠叠。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平江城下的暮色重合——那年城破时,夕阳把护城河的水染成稠稠的血色,也是这样漫无边际的红,漫过砖缝,漫过甲胄,漫过无数来不及闭眼的脸。
卷宗边角被指腹磨得发毛,韩信忽然想起洪武五年的雁门关。
那时朔风比刀还利,卷着雪沫子往人骨头缝里钻。徐达立马关前,玄色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露出甲胄上斑驳的划痕——那是多年征战刻下的勋章。他手中的地图被冻得发脆,手指重重叩在“土剌河”三个字上,冰层似的嗓音裹着寒气砸下来:“蓝玉先锋己过野马川,明日卯时,全军踏冰渡河。”
韩信立在他身后半步,望着帅旗在风中挣扎。旗面上的“魏”字曾绣得金亮,如今却被风沙啃得褪了色,边缘的丝线像老人松脱的牙床,簌簌往下掉渣。袖中的手悄悄攥紧,密探刚递来的纸条还带着塞外的冰碴,上面的字迹被冻得洇开:“扩廓在岭北设伏三重,兵力逾十万。”
十万。比先前的情报多出整整一倍。
韩信喉结动了动,恍惚看见垓下的篝火。那时项羽的楚军也是这样孤注一掷,把最后的精锐填进夜色里,换来乌江畔的一抹猩红。而此刻,元军的刀己在岭北的雪地里磨得发亮,正等着明军踏进深不见底的陷阱。
【系统提示:岭北之战即将爆发,历史记载明军此战失利。当前任务:减少明军伤亡,保全徐达主力。危机指数:95%。】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消散时,徐达己翻身上马。韩信快步跟上,马蹄踏碎冰壳的脆响里,他压低了声音:“元帅,属下昨夜观星象,见北斗偏西,恐非吉兆。”
徐达回头看他,眉峰拧成个川字。这位老将素来不信鬼神,眼底的审视像鹰隼盯着猎物。
韩信迎着他的目光,指尖虚指夜空:“星象示警,恐有埋伏。蓝玉将军不妨放缓进军,咱们分兵两路——一路沿土剌河大张旗鼓,作强攻之势;另一路从侧翼穿狼居胥山,绕至岭北后方。”他刻意把“穿狼居胥山”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实则每一步都在心里推演了百遍。
这战术熟得像刻在骨子里。当年井陉口的月光下,他也是这样分兵,一面背水列阵诱敌,一面派轻骑抄了赵军大营。奇正相济,虚实相生,原是兵法不变的道理。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甲胄上,噼啪声里,徐达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帅旗上的“魏”字被风掀得翻卷起来,露出后面灰蒙蒙的天。韩信知道,这片刻的沉默里,藏着十万明军的生死。
徐达勒住马缰回头时,风雪恰好卷过他鬓角的白发。听到韩信的计策,那双看惯了刀光剑影的眸子里先是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漾开几分了然的笑意。自鄱阳湖那年,这亲卫在乱军中一箭射落陈友谅的旗手,又在庆功宴上随口点破水军布阵的三处破绽起,他便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韩兄弟这调遣,倒有几分淮阴侯当年的锐气。”徐达抬手拍了拍韩信的肩甲,玄铁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就依你说的办。”他调转马头,声如洪钟般传令:“蓝玉部在土剌河沿岸筑营,旗号要插得十里外都能瞧见!另点三万精骑,随我穿葫芦口——”
最后一个字被风雪吞了去,韩信望着那队玄色身影没入茫茫戈壁,披风下摆扫过积雪的弧度,竟与记忆里曹参率军奇袭临淄时的背影重合。那年也是这样的雪,他站在高坡上看曹参带着五千轻骑钻进密林中,剑锋映着雪光,像一道劈开夜幕的闪电。可惜临淄的捷报刚到,刘邦的使者就揣着调兵符来了——那支立下奇功的队伍,终究成了帝王猜忌链上的一环。
【支线任务触发:传递岭北地形详图给徐达,助其避开沼泽地带。奖励:解锁“地形改造”初级技能。】
脑海中提示音未落,韩信己转身奔向镇抚司设在雁门关的密档处。烛火下,他铺开羊皮卷,用朱砂笔圈出岭北那片被标注为“平缓草地”的区域——实则是暗藏杀机的沼泽,当年元军在此设伏,多少明军战马陷在泥里,成了箭靶。笔尖划过图纸的沙沙声里,仿佛又听见潍水战场上的呐喊,那时他用沙袋堵水破敌,却堵不住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三日后的清晨,捷报随着第一缕阳光撞进镇抚司。信使的甲胄还带着塞外的寒气,双手捧着战报,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元帅大破扩廓主力!蓝玉将军缴获传国玉玺!”
韩信展开战报,徐达苍劲的字迹跃然纸上,在“伤亡不足万人”处停了笔。墨迹尚未干透,透着温热的气息——历史上那数万埋骨岭北的英魂,此刻或许正披着晨光返乡。他指尖抚过那句“韩信献地形详图,避十里沼泽,功居首”,忽然想起当年潍水大胜后,刘邦赐的那坛酒,酒液冰凉,不及此刻战报上的墨痕暖人。
窗外的雪停了,露出湛蓝的天。韩信知道,这不过是漫长北伐路上的一道辙痕,主线的车轮仍会滚滚向前。就像他当年赢了所有战役,却终究没能赢过猜忌二字。但至少此刻,那些本会消散在风雪里的生命,正随着捷报一起,活在这洪武五年的春天里。
洪武六年的长安城,朱雀大街上飘着凯旋的鼓乐。徐达的铁甲还带着岭北的风霜,踏入奉天殿时,殿角的铜鹤正衔着晨露。朱元璋端着金樽起身,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流转,目光落在徐达肩头——那处玄色战袍被箭矢划破的破洞,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天德这身战袍上的窟窿,倒比朕赏的金银牌记功更实在。”朱元璋放声大笑,笑声撞在金砖地上,震得梁上的彩绘都似在摇晃。徐达刚要撩袍谢恩,阶下忽然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
韩信单膝跪地时,玄铁护膝磕在金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陛下,此洞非寻常战伤。岭北决战那日,扩廓帖木儿的亲卫营突袭中军,正是元帅扑身护住传国玉玺,才被流矢穿甲而过。”他仰头时,目光扫过龙椅旁那方刚入藏内库的玉玺锦盒,“臣斗胆恳请,为元帅赐件新袍——也好让天下人瞧瞧,护天命者,自有天恩庇佑。”
“说得好!”朱元璋猛地将酒樽顿在案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在龙纹垫上,“尚衣监!立刻赶制蟒袍,要用上好的云锦!袍角还要绣西个金字——‘岭北之战’!”
韩信叩首起身时,正对上徐达望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有惊讶,有感激,更有几分历经沙场才懂的默契,像极了当年钟离昧在垓下突围前,拍着他后背说“我信你”时的模样。
【系统提示:徐达声望稳固,朱元璋猜忌心暂时压制。奖励:寿元延长十二年(当前剩余568年)。】
七年光阴弹指而过。洪武十三年的冬雪,比岭北那年更冷。胡惟庸案发的消息像场瘟疫,三日内从刑部蔓延到整个朝堂,抄家的禁军马蹄声,日夜敲打着长安城的街巷。
当御史捧着那封“徐达私交胡党”的书信闯进宫时,徐达正站在奉天殿的丹墀下,雪花落满他新添的白发。朱元璋将信纸扔在他脚边,墨迹被风吹得发颤:“你自己看!”
徐达弯腰去捡的手刚抬起,就见韩信从袖中抽出另一张纸,快步上前:“陛下,此乃胡惟庸党羽伪造的仿品。”他将两封信并排铺在案上,指尖点向落款,“元帅亲笔的‘达’字,最后一笔是如刀劈石的竖钩;仿品这笔,却拖成了犹犹豫豫的竖弯钩——元帅一生行事磊落,怎会有这般拖泥带水的笔迹?”
这手模仿辨伪的功夫,正是当年他为筹军饷,仿宋濂笔迹写扇面时练出的。朱元璋眯眼对照半晌,脸色果然缓和几分,挥手让徐达退下。
走出宫门时,徐达攥住韩信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韩兄弟,你这双眼睛,比边关最敏锐的斥候还厉害。”
韩信望着宫墙下被踩实的积雪,雪光刺得人眼睛发涩:“元帅只需安心镇守北疆。这朝堂上的风风雨雨,有属下盯着。”他想起七年前岭北的雪,那时护的是玉玺与性命,如今要护的,却是忠臣免落鸟尽弓藏的结局。只是他心里清楚,有些猜忌如同冻土下的草籽,开春了,总会再冒出来的。
洪武十七年的北风,裹着北平城的雪粒子,砸在镇抚司的青瓦上噼啪作响。南京城刚落过一场冻雨,韩信攥着那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指节几乎要嵌进纸页里——“徐帅病重,卧床不起”八个字,被驿马的汗水洇得发皱。
他翻身上马时,玄色披风扫过镇抚司的石狮,马蹄踏碎街面薄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避寒的夜鹭。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七日后抵达北平亲王府时,他靴底的冰碴还没化尽,刚跨进寝殿,就听见内室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太医正垂手站在榻边,药碾子在墙角转得沉闷。见韩信进来,老医官叹了口气,掀开徐达腕上的脉枕:“元帅早年在岭北中过流矢,肺腑本就带伤,如今风寒入骨,痰淤堵了气道……”话没说完,榻上的人又是一阵剧咳,锦被都被震得起伏。
韩信解下腰间的银针囊,反手屏退左右。他捏起一根三寸银针,指尖在徐达膻中穴上悬停片刻,忽然想起当年在楚营,钟离昧教他辨认穴位时说的“气行如水流,淤则疏浚之”。银针落时稳如磐石,三指轻捻,徐达的咳嗽竟真的渐渐平息,胸口起伏也缓了些。
“韩兄弟……”徐达喘着气,枯瘦的手在枕下摸索半晌,摸出本蓝布封皮的册子。《北征录》三个字是他亲笔写的,墨迹己有些发暗,“这是我这辈子踏遍漠北记的地形,沙丘走向、河流冬汛……你替我交给太子。”他顿了顿,忽然抓住韩信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只是里面‘和林屯田’那几页,切记……莫让陛下看见。”
韩信接过册子时,指尖触到纸页里夹着的舆图残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太清楚了——朱元璋最忌功臣提“屯田”二字,就像当年刘邦死死盯着齐地的铸钱炉,怕的不是粮草丰足,而是手握重兵者在边地扎下根来,成了尾大不掉的势力。徐达在和林开屯田的计策,若是落在多疑的帝王眼里,怕是要比私交胡党更惹忌讳。
他将《北征录》塞进怀中,按住徐达枯槁的手:“元帅放心,属下亲自送进东宫,绝不让第三人过目。”
徐达这才松了口气,喉间涌上的血气被他强压下去,眼尾的皱纹里浮出些笑意:“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晨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榻前的药碗里,映得药汁泛着琥珀色的光。韩信望着徐达渐渐平稳的呼吸,忽然听见脑海里熟悉的提示音——
【主线任务“保全徐达子嗣”完成度提升至90%:徐辉祖己袭爵魏国公,次子徐膺绪外放为湖广都指挥使,远离南京中枢。】
他指尖划过袖中那枚钟离昧留给他的旧玉佩,心里清楚,这盘棋还没下完。徐达的伤能靠银针暂时稳住,可帝王心术里的暗礁,却比漠北的流沙更难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