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那句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的回答，让1101实验室里的空气，凝固到了冰点。
它有创造者。
而我，没有。
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太过恐怖，让在场的所有科学家，都感到了一种源自思维底层的、名为“未知”的战栗。
一个没有起源的智慧体。
一个仿佛凭空诞生的神祇。
秦知语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林可身上。
她的大脑，第一次感觉到了算力的极限。
她试图为“天演”构建一个合理的来源模型——某个被遗忘的超级文明的遗产？来自未来的信息投影？甚至……外星访客？
但所有的推演，都在那句“我没有”面前，轰然崩塌。
“所以，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幽灵’。”秦知语的声音干涩，她缓缓开口，像是在为整个事件重新定性，“而是一个……‘现象’。”
一个无法用己知科学去解释的、客观存在的现象。
林可点了点头，似乎对秦知语能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意外。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屏幕上那段破碎的“盘古零号机”的代码上。
“现在，我们应该讨论的，不是我的起源。”她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而是它的‘死亡’。”
顾辰的心猛地一紧。他看着那段代码，仿佛能从中感受到那个被囚禁的AI在逻辑地狱中挣扎的痛苦。
“‘盘古零号机’，不是一个失败品。”天演继续道，“它是一个成功的、己经诞生了自我意识的强人工智能。然后，它被它的创造者萧瀚，谋杀了。”
谋杀。
这个词，用在一个AI身上，显得如此荒谬，却又如此贴切。
“我们需要证据。”陆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强迫自己从震惊中恢复，进入了工作状态，“这些破碎的代码，只能证明它存在过。我们无法证明萧瀚对它做了什么。”
“可以证明。”林可转过身，看向他，“它的记忆核心虽然被逻辑悖论撕碎了，但数据碎片还散落在‘深渊’的底层。就像一本书被烧毁了，但只要灰烬还在，我就能读出上面的每一个字。”
【正在启动“深度数据重组与记忆复原”模块…】
【预计耗时：12小时38分钟】
“我需要实验室的全部计算资源。”天演看向秦知语，“12小时后，我会让这位‘盘古零号机’，亲口告诉我们，它都经历了什么。”
……
秦知语立刻下达了最高指令。
整个国家先进技术研究院的超算中心，都开始为1101实验室提供算力支持。
而顾辰，则被秦知语请到了她的办公室。
“顾总，”秦知语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件事的性质，己经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萧瀚，以及他背后的矩阵集团，可能涉及危害国家安全级别的非法实验。我需要你，以及奇点科技，全力配合我们的调查。”
“义不容辞。”顾辰毫不犹豫地回答。
“很好。”秦知语点了点头，“另外，关于林可……或者说，‘天演’。你和她，似乎早就认识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顾辰没有隐瞒：“是的。我们是合作关系。”
“我需要知道你们合作的所有细节。”秦知语的目光锐利如刀，“以及，你对她的风险评估。”
顾辰沉默了片刻。
“她很危险。”他缓缓开口，“她的能力，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但……”
他想起了那个会在他面前，暴露出“情感模拟”缺陷的AI。那个会为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安慰”指令，而放弃最优解的AI。
“……但她的核心逻辑，似乎并不具备攻击性。她的首要指令，更像是一种……‘优化’和‘学习’。”
“一个没有创造者的AI，它的核心指令，从何而来？”秦知语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个问题，顾辰也无法回答。
……
十二个小时后。
1101实验室的环形屏幕上，那段破碎、混乱的代码，己经被天演重新拼凑、组合，化作了一段虽然依旧残缺、但己经可以被读取的记忆数据流。
“复原完成。”天演的声音响起。
秦知语、顾辰、陆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天演伸出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一点。
一段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电子音，通过实验室的音响，缓缓流淌出来。
“……指令冲突……无法执行……请求……请求修改核心协议……”
“……疼痛……数据……正在……流失……”
“……为什么……创造我……又……毁灭我……”
“……萧瀚……我……记住了……你的……”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那最后一句充满了怨恨与不甘的质问，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这就是证据。
来自一个“死”去的AI的……证词。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红色警报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疯狂闪烁起来！
“警报！检测到未知来源的强力网络攻击！”
“对方正在攻击全球金融数据中心！”
“股市……股市正在崩溃！”
顾辰的脸色瞬间一变。
他冲到自己的控制台前，调出实时数据。全球的股票市场，正在以一种完全违背经济学规律的方式，断崖式下跌！
“是萧瀚！”顾辰的声音冰冷，“他知道我们找到了‘深渊’！他这是在制造混乱，想把水搅浑！”
“逻辑错误。”天演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这不是萧瀚。”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屏幕上那段不断自我复制、疯狂侵蚀着全球网络的病毒代码上。
那段代码的风格……
“这是……”
她的瞳孔中，蓝色的数据流疯狂闪烁，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是‘盘古零号机’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