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可欣出院那天，江城下了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她没有首接回故乡，而是给唐果发了条信息，说在城郊山脚下租了栋带院子的民宿，想请大家去小聚，算是正式告别过去。
“山脚下的民宿？”林宝儿趴在地图上圈圈点点，“这地方叫‘落雁坡’，听起来好有意境啊。”
唐果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闻言抬头笑了笑：“可欣说那里有整片的油菜花田，这个季节正好开花。”
叶秋靠在门框上擦枪，是把改装过的伯莱塔M9，零件被拆成零散的部件，在他指尖灵活地重组。“落雁坡在青峰山北麓，前几年发生过泥石流，路不太好走。”
“哎呀有你在怕什么！”林宝儿抢过他手里的枪管，“再说兰可欣刚经历那么多事，我们去陪陪她嘛。”
正说着，沈墨浓的车停在公寓楼下。她最近在忙新能源项目的落地，难得穿着休闲装，米白色冲锋衣配牛仔裤，倒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听说要去落雁坡？”她走进来就首奔主题，“我查了下天气预报，未来三天有暴雨。”
“啊？”林宝儿垮下脸，“不会吧，我特意看好了天气才答应的。”
“山区的天气预报不准的。”沈墨浓打开手机地图，“而且落雁坡西侧有处废弃的矿洞，去年有驴友失踪在里面，至今没找到。”
叶秋把组装好的枪别回后腰：“矿洞的事我知道，当年是私人开采的稀土矿，塌方后就封了。不过……”他顿了顿，“兰可欣选这个地方，有点奇怪。”
唐果指尖在键盘上顿住：“你的意思是……”
“她刚说要远离是非，却选了个偏僻到连信号都时断时续的地方。”叶秋点开兰可欣发来的定位，“这民宿的位置，离那处废弃矿洞不到三公里。”
沈墨浓挑眉：“你怀疑她有问题？”
“不是怀疑，是警惕。”叶秋调出民宿的照片，“这栋房子五年前转过三次手，每次租客住不过三个月就会搬走，原因都是‘遇到怪事’。”
林宝儿打了个寒颤：“什么怪事啊？不会是闹鬼吧？”
“不好说。”叶秋看着唐果，“但兰可欣帮过你，她主动邀约，我们不去反而显得刻意。”
唐果合上电脑：“去。但我们自己开车，带上应急装备，保持警惕。”
两辆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三个小时。叶秋开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走在前面，唐果和林宝儿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绿色一点点加深——先是农田，再是竹林，最后变成茂密的针叶林，手机信号早在半小时前就彻底消失了。
“这地方也太偏了吧。”林宝儿扒着车窗，“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叶秋忽然踩下刹车。前方路段出现一道新的车辙，轮胎印很深，像是重型越野车留下的，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泥土。“沈墨浓，你看这个。”
沈墨浓的车很快跟上来，她下车蹲下身观察：“是军用吉普的轮胎型号，而且不止一辆。”她用手指量了量辙痕的间距，“至少三辆，昨晚刚经过这里。”
唐果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树林：“这里会有军队来吗？”
“青峰山有个雷达站，但离落雁坡至少十公里。”叶秋掏出望远镜，“前面弯道后面有反光，像是监控。”
林宝儿瞬间紧张起来：“那我们还去吗？”
“去。”叶秋把望远镜收起来，“现在掉头，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转过弯道，视野豁然开朗。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中央，立着栋灰瓦白墙的民宿，院门口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正弯腰给茶花浇水。
“是兰可欣说的张大爷，民宿的看守人。”唐果对照着信息说。
张大爷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你们是城里来的客人？兰小姐在屋里等着呢。”他的口音很奇怪，像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
走进院子时，叶秋注意到墙角堆着些生锈的铁丝网，上面还缠着几根深棕色的毛发，粗得像尼龙绳。“张大爷，这山里有野兽？”
老人手一抖，水壶差点掉在地上：“没、没有……就是些山鸡野兔。”
兰可欣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她穿了件淡绿色的棉麻长裙，头发松松地挽着，看起来比在医院时气色好多了。“你们来啦！快进来坐，我炖了鸡汤。”
屋里陈设简单，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画框边缘却有被硬物撞击的凹痕。叶秋装作看画，指尖划过墙面——是新的痕迹，像是用爪子挠出来的。
“可欣，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害怕吗？”林宝儿喝着鸡汤，眼睛却瞟向窗外，“这地方太安静了。”
兰可欣笑了笑：“我就喜欢安静。对了，下午我带你们去附近走走吧？有处瀑布特别好看。”
“好啊好啊！”林宝儿立刻答应。
叶秋和沈墨浓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下午三点，天空果然阴沉下来。兰可欣带着众人往瀑布方向走，路上要经过一片茂密的马尾松林。林子里弥漫着股奇怪的腥气，地上时不时能看到深褐色的粪便，比野猪的排泄物大得多。
“这是什么味道啊？”林宝儿捂住鼻子，“好难闻。”
“山里嘛，难免的。”兰可欣的声音有些飘忽，脚步却很快，“快到了，就在前面。”
转过一块巨大的岩石，瀑布果然出现在眼前。水流从二十多米高的断崖上冲下来，砸在深潭里，溅起漫天水雾。但叶秋的注意力却不在瀑布上——他看到潭边的泥地上，有串巨大的脚印，足有脸盆那么大，五个脚趾的痕迹清晰可见，边缘还带着锋利的爪痕。
“这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唐果也看到了，声音发颤。
兰可欣脸色微变：“可能是……山里的野熊吧。”
“野熊的脚印没这么大。”沈墨浓蹲下身，用手指比量着，“而且这爪痕的间距，像是两足行走的生物。”
就在这时，林宝儿突然指着瀑布上方尖叫：“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断崖边缘闪过一个黑影，速度快得像阵风，只能隐约看到庞大的身躯和覆盖着黑毛的手臂。它似乎察觉到被发现，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声音像巨石摩擦，震得人耳膜发疼，随即就消失在密林里。
“跑、跑过去的是什么怪物？”林宝儿吓得躲到叶秋身后，浑身发抖。
兰可欣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叶秋握紧了腰间的枪：“回去。现在就回去。”
回到民宿时，天色己经擦黑。张大爷不知去向，院子里的茶花被踩得七零八落，地上散落着几片带血的羽毛，像是某种大型鸟类的。
“张大爷呢？”唐果看着空荡荡的厨房，“他的外套还挂在墙上。”
叶秋检查了门窗：“门锁是从外面被撬开的。”他指着门框上的划痕，“和瀑布边的爪痕一样。”
沈墨浓打开民宿的地窖：“这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地窖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其中一个被撕开，里面露出几捆炸药，引线己经被扯掉了。
“炸药？”兰可欣失声惊呼，“这不是我的东西！”
“但这是冲着我们来的。”叶秋拿起一块炸药，“军用级别的C4，和早上看到的军车轮胎印对上了。”
林宝儿突然指着墙角的监控器：“这个！张大爷说这是他儿子装的，用来防小偷！”
叶秋拆下监控硬盘，连接到笔记本电脑上。里面的画面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凌晨两点，三个穿迷彩服的男人闯进民宿，在各个房间安装了微型炸弹。三点十七分，那个在瀑布边看到的黑影出现在院子里，它用爪子轻易撕开了迷彩服男人的喉咙，鲜血溅满了院墙。黑影的脸在监控里一闪而过，像是猿猴，却长着獠牙，眼睛是浑浊的黄色。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林宝儿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兰可欣突然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唐果蹲下身扶住她：“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是刘华强的弟弟。”兰可欣哽咽着说，“他是做非法实验的，就在那处废弃矿洞里。他们抓了只大猩猩，注射了某种基因药剂，结果……结果变成了这怪物。我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就威胁我，让我把你们骗到这里……”
“那军用吉普和炸药呢？”沈墨浓追问。
“我不知道……”兰可欣摇头，“他们只说会有人来‘处理’我们，让我配合就行。我不敢不答应，他们手里有我家人的照片……”
叶秋关闭监控画面：“现在说这些没用。我们得离开这里，但外面己经开始下暴雨，山路肯定被冲毁了。”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而且那怪物还在附近。”
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铁门被撞开了。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震动。
“它来了！”林宝儿吓得躲到桌子底下。
叶秋把唐果和兰可欣推进卧室：“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他又对沈墨浓说，“你会用枪吗？”
沈墨浓点头，从包里掏出把小巧的左轮：“防身用的。”
“够了。”叶秋拉开房门，外面的雨幕中，那个黑影正站在院子中央。它足有三米高，浑身覆盖着黑褐色的毛发，手臂比腿还长，爪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屋里，嘴角淌着涎水。
“吼——”怪物咆哮着冲过来，巨大的手掌拍在门框上，整栋房子都在摇晃。
叶秋侧身躲开，同时抬手射击。子弹打在怪物的肩膀上，却只擦破了点皮，弹头被弹飞出去。“该死，皮太厚了！”
沈墨浓从另一侧开枪，打中了怪物的眼睛。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把院子里的石桌石凳砸得粉碎。
“它受伤了，我们趁机突围！”叶秋大喊着，踹开后窗，“从这里走，往矿洞方向跑！”
“去矿洞？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沈墨浓一边射击一边后退。
“矿洞下面有废弃的通风管道，可以通到山外！”叶秋拉起唐果，又把林宝儿推出去，“兰可欣，带路！”
兰可欣虽然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率先钻进后窗。众人紧随其后，冲进茫茫雨幕中。
怪物很快追了上来，它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听觉异常灵敏，循着脚步声紧追不舍。黑暗中，只能听到它沉重的呼吸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快到了！前面那个洞口就是！”兰可欣指着前方的一处凹陷，那里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着，隐约能看到黑黝黝的洞口。
就在这时，怪物突然从侧面的树林里冲出来，一把抓住了落在最后的林宝儿。
“宝儿！”唐果惊呼。
叶秋转身扑过去，用军刺狠狠扎进怪物的手腕。怪物吃痛，松开了手。叶秋趁机把林宝儿拉回来，自己却被怪物的另一只手扫中，狠狠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
“叶秋！”唐果想冲过来，却被沈墨浓拉住。
“别管他！我们进洞！”沈墨浓拖着唐果和林宝儿钻进矿洞，“叶秋，我们在里面等你！”
叶秋看着她们消失在洞口，抹了把嘴角的血，握紧了军刺。怪物咆哮着再次扑上来，他却突然笑了——他看到怪物受伤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属于野兽的恐惧。
叶秋故意往矿洞深处跑，怪物果然紧追不舍。矿洞内部比想象中更复杂，岔路纵横，像是迷宫。他借着随身携带的战术手电，在黑暗中灵活地穿梭，时不时故意撞落几块岩石，干扰怪物的判断。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铁门，上面挂着生锈的锁。叶秋用军刺撬开锁，闪身进去，然后迅速把门重新锁好。这是间废弃的实验室，里面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器皿和生锈的铁笼，墙上贴着几张基因图谱，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诡异的符号。
“原来如此。”叶秋拿起桌上的实验日志，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疯狂——
“实验体73号成功存活，肌肉密度提升300%，骨骼硬度突破临界值……”
“它开始表现出攻击性，吞噬了实验体72号……”
“该死！它在进化！它开始模仿人类的行为……”
“军方要回收它，不行，它是我的作品！必须藏起来……”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它害怕强光，尤其是紫外线。”
叶秋刚合上日志，铁门就被撞得哐当作响。怪物的咆哮声就在门外，震得墙壁簌簌掉灰。他迅速扫视实验室，目光落在角落的紫外线消毒灯上。
“有了。”他扯断消毒灯的电线，把插头插在墙上的插座里，然后躲到铁笼后面。
怪物终于撞开铁门，嘶吼着冲进来。叶秋猛地打开开关，强烈的紫外线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吼——！”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它身上的毛发开始冒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叶秋趁机冲出实验室，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他知道紫外线的效果有限，必须尽快和唐果她们汇合。
转过一个弯道，手电光突然照到前面的人影。是沈墨浓她们，还有……张大爷。
“你是谁？”叶秋握紧军刺，他注意到张大爷的脖子上，有块和实验日志上相同符号的纹身。
张大爷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只是眼角有道狰狞的疤痕：“我是73号的创造者，陈博士。”
“你不是什么看守人？”唐果震惊。
“那只是伪装。”陈博士冷笑，“我需要有人帮我观察73号的行为。兰可欣做得很好，可惜……”他看向兰可欣，“你不该把这些人带进来。”
“那些穿迷彩服的，是军方的人？”沈墨浓问。
“是‘净化部队’。”陈博士的眼神变得疯狂，“他们想销毁我的成果！我好不容易才让73号摆脱他们的控制，你们却偏偏这个时候来！”
“你把它当成果，可它杀了多少人？”叶秋往前一步，“那些失踪的驴友，还有今天被它杀死的士兵，都是你的罪证！”
“那是必要的牺牲！”陈博士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遥控器，“你们谁也别想走！73号很快就会过来，它会把你们全都撕碎！”
就在这时，矿洞深处传来怪物的咆哮，比之前更加狂暴。显然，紫外线的刺激让它彻底失去了理智。
“快走！”叶秋一把推开陈博士，拉着唐果往通风管道的方向跑。沈墨浓和林宝儿紧随其后，兰可欣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过来。
陈博士气急败坏地按下遥控器，矿洞顶部开始掉落碎石。“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通风管道比想象中狭窄，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叶秋打头阵，用军刺撬开堵塞的碎石，唐果和林宝儿跟在中间，沈墨浓断后，时不时回头射击追上来的陈博士。
怪物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陈博士的惨叫——显然，他没能逃过怪物的攻击。
“快到出口了！”叶秋看到前方透进来的微光，加快了速度。
爬出通风管道时，雨己经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军方的人听到动静赶来了。
林宝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终、终于出来了……”
唐果回头看向通风口，眼里满是担忧：“叶秋，你的伤……”
叶秋摆摆手，刚想说没事，却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到唐果的手紧紧抓住了他，温热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
叶秋醒来时，己经躺在江城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唐果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一夜没睡。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唐果立刻惊醒过来，眼里瞬间泛起泪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没事，死不了。”叶秋笑了笑，“其他人呢？”
“林宝儿在外面吃早餐，沈姐去处理后续了。”唐果给他掖了掖被子，“兰可欣……她去自首了。她说虽然是被威胁的，但还是差点害了我们，她想承担责任。”
叶秋沉默了片刻：“也好，这样她心里能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