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穿过金黄的银杏叶,在校场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日她本不该出现在西苑校场——永宁公主硬拉着她去看皇子们比试箭术,却不想撞见最不该看的人。
昭玦身着玄色骑射服,肩宽腰窄的身形在阳光下勾勒出凌厉的剪影。他挽弓的姿势与旁人不同,左手稳如磐石,右臂拉弦时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箭离弦的刹那,她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嗖——"
羽箭破空之声犹在耳畔,那支箭不仅正中靶心,更将先前三支箭齐齐劈开。木屑飞溅间,昭玦突然转头,琥珀色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流转。他的目光如淬了火的箭矢,隔着半个校场首刺过来,惊得她后退半步,帕子无意掉落,绣鞋碾碎了一地银杏叶又踩住了帕子。
"三哥好箭法!"永宁的喝彩声惊醒了她。却见昭玦慢条斯理地摘下扳指,随手抛向她的方向。她下意识接住,冰凉的玉石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赔郡主的帕子。"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回忆被近在咫尺的龙涎香冲散。洛妤欢这才惊觉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她的后腰紧贴着朱漆廊柱,昭玦撑在她耳侧的手臂将人困在方寸之间。
"三哥,欢儿,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永宁的声音突然从回廊转角处传来,珠钗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叮咚作响。
昭玦眼底的暗色瞬间褪去,方才还带着侵略性的身形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又恢复了那个克己守礼的三皇子模样。但洛妤欢分明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收拢,像是在强忍什么。
"永宁表姐。"洛妤欢趁机从朱漆廊柱旁抽身,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袖,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她快步迎向永宁,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遮掩发烫的耳尖,"殿下正与我说安西道的战事呢。"
昭玦闻言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皇妹来得正好。"
"欢儿!父皇应允我同你回王府小住几日了。"永宁兴奋地拉住洛妤欢的手,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明日收拾完东西,我们就一同出宫。"
洛妤欢刚要答话,忽觉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身上。昭玦站在永宁身后,眸色深沉如墨。他指尖轻轻着腰间玉佩,那是方才交谈时从她裙角勾下来的流苏坠子。
"三哥要一起吗?"永宁突然转头问道。
昭玦神色未变,声音却冷了几分:"不必。"他目光扫过洛妤欢瞬间紧绷的指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来日方长。"
假山后的阴影里,二皇子昭璟阴鸷地看着这一幕。他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瓷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老三什么时候对永嘉郡主这么上心了?"转身对暗处的侍卫低声道:"去查查,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烛火摇曳,洛妤欢躺在锦被里辗转难眠。窗外月色如水,映得窗棂上的雕花纹路格外清晰。她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地着被角,脑海中却全是白日里昭玦逼近时的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带着几分危险的侵略性。
"欢儿,你还没睡?"永宁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
洛妤欢赶紧闭眼假寐:"……睡了。"
永宁打了个哈欠,又往被窝里缩了缩:"明日出宫,我们去街上逛逛吧?听说城南新开了家点心铺子,做的玫瑰酥比御膳房的还香。"
洛妤欢轻轻"嗯"了一声。
武昭王府这几日热闹非凡,府中上下都在筹备长女洛妤贞与江陵侯世子的婚事。武侧妃虽出身将门,行事雷厉风行,但到底对婚嫁礼仪不甚精通,许多细节还需洛妤欢从旁提点。
"这喜绸怎么挂得歪歪扭扭的?"永宁踮着脚扯了扯廊下的红绸,笑嘻嘻地回头,"欢儿,你们府上的小厮该练练眼力了。"
洛妤欢无奈,亲自上手调整:"殿下,您若是闲得慌,不如去后院逗逗我养的那只白孔雀?"
永宁眼睛一亮:"你养了孔雀?"
"前年南诏使臣送的,性子傲得很,除了我谁也不让碰。"洛妤欢说着,忽然想起昭玦也曾站在孔雀笼外,冷眼瞧着那鸟儿开屏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午后,洛妤欢换了身素雅的衣裙,带着永宁悄悄溜出王府。
街市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永宁像只出笼的雀儿,东瞧瞧西看看,一会儿停在糖画摊前,一会儿又跑去捏面人的老伯那儿,非要人家照着她的模样捏个小像。
"欢儿,你尝尝这个!"永宁塞给她一块热腾腾的栗子糕,嘴角还沾着糖渣,"比宫里的甜多了!"
洛妤欢刚咬了一口,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玄色衣袍,金线暗纹,不是昭玦又是谁?
他竟也出宫了?
心跳陡然加快,她下意识扯住永宁的袖子:"永宁,我们该回去了。"
永宁正玩得兴起,哪里肯走?"再玩一会儿嘛!"她眼尖,忽然指着不远处,"咦,那不是三哥吗?"
洛妤欢呼吸一滞。
昭玦站在街角,身旁跟着两名侍卫,似乎正在查问什么。他似乎察觉到视线,缓缓转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
西目相对,洛妤欢指尖一颤,栗子糕"啪嗒"掉在了地上。
回府的马车上,永宁托着腮帮子,突然凑近洛妤欢:"欢儿,你与六哥的婚事,母妃是不是己经开始准备了?"
洛妤欢手中的绣帕骤然攥紧,金线牡丹纹路深深勒进掌心。车窗外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却让她喉头发紧。"殿下慎言。"她勉强笑道,"太子婚事关乎国本,岂能妄议。"
"你呀,就是太谨慎。"永宁撅着嘴扯了扯她的衣袖,"六哥每次见你都耳根发红,上次你给他绣的香囊,他日日佩在身上......"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一顿。帘外传来侍卫的呵斥声:"何人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