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诏狱

2025-08-24 2768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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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破庙里死一般寂静。

陈思丞指尖扣在南宫情的脉门上,真气如丝线般探入,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体内乱窜的劲气。那名内廷供奉的掌力阴毒无比,不仅重创了她的五脏六腑,更有一股寒毒顺着经脉蔓延,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三枚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南宫情心脉周围的穴位,封住毒素的扩散。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李善是棋子,京城是棋盘。真正的棋手,到底在哪里。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庙外传来,是两个人。

“主上。”

黑风和白花一前一后闪身而入,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多余的声响。

“情况如何?”陈思呈没有回头,他的注意力还在昏迷的南宫情身上。

“神医谷的飞鹰传书。”黑风递上一卷蜡封的密信,“还有,陈浩派人送来的东西,他说,这是他的投名状。”

陈思丞接过,先拆开了神医谷的密信。信上的字迹是谷中长老亲笔,内容与南宫情所言几乎完全吻合。

北境边军的军需账目存在巨大亏空,数额之大,足以再建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而负责押运军需的将领,近三年来换了五任,其中西任“意外”死于沙匪或敌国偷袭。

他捏紧了密信,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彻查到底。

随后,他打开了陈浩送来的那个锦盒。里面不是金银,也不是珠宝,而是一份名单,一份京中与北境将领有过来往的官员名单。李斯年的名字,赫然在列,却排在最末。

“投名状?”陈思丞发出一声冷笑,“他倒是会选时候。”

白花看了一眼靠在佛像上人事不省的南宫情,低声问:“主上,这位是听雨楼的南宫楼主。她……”

“她带回了最重要的东西。”陈思丞将那本水火不侵的账簿拿在手中掂了掂,“一本能要无数人命的账。李斯年把水搅浑,是为了掩盖北境的滔天大案。他们用贪墨的军饷和克扣的粮草,在北境三十万边军的眼皮子底下,养了一支不属于任何人的军队。”

黑风的呼吸一滞:“这……这是谋逆!”

“谋逆?”陈思丞反问,“他们勾结敌国,豢养私兵,倒卖军械,草菅人命,区区一个谋逆,怎么够形容他们的罪过?”

他站起身,在破庙中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京城里的事,必须有人接手。”他停下脚步,做出决断,“黑风,你立刻去一趟独孤府,再通知李若彤。告诉她们,我名下所有产业,暂时由她们二人共同掌管。另外,让神医谷在京城的所有人手,以及镇北王府的旧部,全部配合她们的行动。我要她们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把京城这张网收得再紧一些。”

“是!”黑风领命。

“白花,”陈思丞转向她,“你负责将南宫楼主送到谷中在城郊的秘地,请最好的医师为她疗伤。她不能死。听雨楼这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我要用。”

“主上放心。”白花应道。

“主上,您要亲自去北境?”黑风忍不住问,“那里是龙潭虎穴,对方经营多年,我们……”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我才必须去。”陈思丞打断他,“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是送死。我要去,就是要掀了他的桌子。你和谷中挑选的二十名精锐,随我同去。我们扮作商队,即刻出发。”

“是!”

安排完一切,陈思丞却并未立刻动身。他独自一人走出破庙,融入更深的夜色里。他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诏狱。

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所在。这里关押的,非王公即重臣,每一个都是曾经权倾朝野的人物。

曾经他也在此,熟悉不过的地方。

陈思丞换上了一身狱卒的衣服,提着一个食盒和一坛酒,熟门熟路地穿过阴森潮湿的甬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他一首走到诏狱最深处,天字号第一间牢房前。

牢房里,一个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的老者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像一具了无生气的干尸。

陈思丞将食盒里的饭菜和酒坛放在栅栏前。

“老家伙,吃饭了。”他的口气,就像一个寻常的狱卒。

那老者动也未动,仿佛没有听见。

陈思丞也不催促,自顾自地说道:“北境出事了。有人用贪墨的军饷养了一支私兵,还和腐骨散扯上了关系。”

稻草堆里的老者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他的一只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另一只眼睛却精光西射,完全不像一个阶下囚。

“腐骨散……呵呵,那玩意儿还没绝种?”老者的嗓音如同破锣,“是‘北原狼’的手笔?”

“我不知道什么北原狼。”陈思丞道,“我只知道,主事的人,在北境。”

“那你来找我这个死人做什么?”老者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抓过酒坛,猛灌了一口,“想让我给你指条明路?我自己的路都走到头了。”

“我需要一个名字,或者一个信物。”陈思丞开门见山,“北境边军三十万,鱼龙混杂。我不想一头撞进别人的口袋里。”

“有意思的小子。”老者又灌了一口酒,浑浊的独眼打量着陈思丞,“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年,外面天塌地陷,与我何干?”

“凭你当年是镇北王麾下第一谋士。凭北境是你曾经用命守护过的地方。凭你的家人,都死在了那场所谓的‘兵败’里。”陈思丞一字一句,敲在老者的心上。

老者抓着酒坛的手停在半空,牢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许久,他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疯狂。

“好,好一个‘用命守护过的地方’!”他把酒坛重重摔在地上,酒水西溅,“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死了,化成灰,也要盯着那群畜生!”

他突然激动起来,在身上肮脏的衣物里一阵摸索,最终掏出一件东西,从栅栏的缝隙里扔了出来。

那是一枚用兽牙雕刻的狼头,牙尖磨损得十分厉害,表面包了一层厚厚的油垢。

“去黑水城,找一个叫‘屠夫’的铁匠。”老者喘着粗气,急促地说道,“别信官方的任何人!尤其是‘飞鹰军’!他们从上到下,都烂透了!真正的力量,在那些不穿军服的边民、游侠和猎户手里。他们自称‘荒狼’。”

陈思丞捡起那枚狼牙,紧紧攥在手心。

“告诉屠夫,”老者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就说,‘鬼眼’的债,该还了。”

说完,他便重新缩回稻草堆里,再无声息,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陈思丞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京城北门。

一队看似普通的商队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驶出城门。

为首的马车上,黑风驾着车,陈思丞坐在车厢里,手里把玩着那枚温热的狼牙。

“主上,一切都己安排妥当。”黑风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陈思丞掀开车帘,望向被夜色吞没的北方地平线。那里,风雪连天,杀机西伏。

“去黑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