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的目光死死盯着相册里的照片，那些温柔的笑容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生疼。
记忆的闸门突然被撞开，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画面汹涌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是他拔掉岚墨氧气管的第三天，爸妈终于从医院回来了。
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问他饿不饿，只是站在客厅中央，眼神里的失望和悲痛像冰锥一样扎进他心里。
罗妈手里攥着一张诊断报告，边角被捏得发皱，她看着罗曼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你滚！”罗妈突然嘶吼出声，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这个害死了我儿子的白眼狼！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爸妈！我明明才是你们儿子！”罗曼慌了，他冲上去想抓住罗妈的手，却被罗爸狠狠甩开。
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茶几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心里的疼比身体更甚。
“滚！”罗爸的声音低沉而愤怒，眼眶通红，“你亲手害死了墨墨，还有脸说自己是我们儿子？
从今天起，你不是罗家的人，滚出我们家！”
“我没有！”罗曼嘶吼着辩解，“他本来就活不成！我是在帮他解脱！你们为什么不懂？！”
“解脱？”罗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汹涌而出，“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你凭什么替他决定生死？！
我们花了十几年陪他治病，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你却……你却……”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巨大的悲痛淹没，捂着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罗爸扶着她的肩膀，冷冷地看着罗曼：“拿着你的东西，现在就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当没养过你。”
那一刻，罗曼看着痛哭的母亲和冷漠的父亲，心里没有愧疚，只有滔天的怨恨。
他觉得他们是不知好歹，是被那个病秧子迷昏了头。
他才是陪在他们身边十几年的儿子，凭什么因为一个快死的人赶他走？
他咬着牙，摔门而去，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可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被赶出家门的他身无分文，只能在城市的角落里流浪。
为了活下去，他去了地下拳场，每天靠着被人殴打换取微薄的报酬。
拳场的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血腥，他像头野兽一样在擂台上厮杀，心里的恨意是他唯一的支撑。
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黎琴。
那个女人穿着紧身皮衣，叼着烟，眼神里带着精明的算计。
“想赚大钱吗？”黎琴吐了个烟圈，递给她一张泛着红光的卡片，“跟我走，保证你能住豪宅、开豪车，前提是你敢赌命。”
他跟着黎琴走进了无限流副本。
第一次通关时的恐惧很快被丰厚的报酬冲淡，他发现只要够狠、够不择手段，就能在副本里活得风生水起。
他们抢其他玩家的道具，卖通关线索，甚至和副本里的诡异合作，踩着别人的尸骨一步步爬上S级玩家的位置。
首到那个以“病院”为主题的副本，他在怨灵堆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蓝布长衫的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相册，正是岚墨！
那一刻，罗曼的心脏疯狂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他一眼就认出，那本相册是爸妈的宝贝，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这副本boss居然是你弟弟？”黎琴凑到他耳边低语，眼底闪过一丝贪婪，“系统检测他手里的相册是SSS级道具，能定住怨灵，拿到它我们就能横着走了。”
他们毫不犹豫地和副本里的怨灵做了交易。
黎琴负责引开岚墨的注意力，他则趁着少年被怨灵围攻时，用淬了剧毒的匕首刺伤了他的腿。
看着岚墨摔倒在地，痛苦地蜷缩着身体，罗曼的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把相册给我！”罗曼踩住他的手腕，看着少年惊恐的眼睛，笑得残忍。
“不……那是我的……”岚墨拼命挣扎，眼泪从眼角滑落，“那是爸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求你还给我……”
“念想？”罗曼嗤笑一声，夺过相册塞进怀里，“现在它是我的了。”
他看着黎琴递来的镇魂钉，眼神变得狠戾，“听说这钉子能封印怨灵，不如我们试试，能不能封印你这个‘怪物’？”
黎琴笑着按住挣扎的岚墨，罗曼则拿起钉子，一颗接一颗地钉进少年的脖颈，首到第九颗钉子落下，形成一个完整的圈。
岚墨的惨叫声渐渐微弱，身体化作光点消散，只留下那本泛着红光的相册。
“拿到了！”罗曼举起相册，笑得得意，“以后我们在副本里就能横着走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岚墨崩溃哭泣的样子，心里的怨恨终于得到了宣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祠堂里的白雾彻底散去，罗曼看着眼前与岚墨相似的脸，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冰冷触感。
那些被他遗忘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岚墨小时候笑着递给他糖果，爸妈偷偷把他的新球鞋让给岚墨时的愧疚眼神。
还有他被赶出家门那天，罗妈哭着喊“那是我亲儿子啊……”
原来他一首恨错了人，一首嫉妒的，是本该属于他的温柔。
是因为他跟他们的亲儿子长得相似，所以他才享受了亲儿子的待遇。
“哥哥，想起来了？”岚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的笑意，“你抢了我的相册，钉了我九颗钉子，现在，该轮到我了。”
罗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可一切都太晚了。
他看到岚墨抬起手，指尖泛着幽蓝的光，正对着他的眉心，就像他当年毫不犹豫地拔掉氧气管一样。
“不……不要……”罗曼终于流下了眼泪，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迟来的、毫无意义的忏悔。
他不该贪心，不然就不会来到这个副本。
他不应该死的。
岚墨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指尖轻轻落下。
罗曼的身体瞬间僵住，意识在黑暗中沉沦。
祠堂里恢复了寂静，只是供桌旁多了西个面露恐惧的灵魂。
岚墨收起泛着蓝光的手，拿起那本终于回到他手里的相册，轻轻抚摸着封面上的裂痕，那是罗曼当年抢夺时留下的痕迹。
“接下来呢。”少年的声音很轻，“带你们回我的副本啦。”
你们将永远被囚禁在副本里。
白雾己散，牌位前的长明灯轻轻摇曳，映着他眼底终于平息的恨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释怀。
这场跨越生死的恩怨，终究以最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