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晒谷场时，夜雾又浓了几分，沾在衣料上凉丝丝的。
罗曼让张北背着王勉的尸体跟在后面，自己则攥着黑册走在最前，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佝偻。
黎琴把第七颗镇魂钉递给罗曼时，指尖还在发颤，手臂上被窃声虫爬过的地方起了层细密的红疹，痒得她不停皱眉。
真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进到了这么一个副本，还被折磨的明明白白。
“祠堂在村子最东头，穿过那片桃林就到了。”江缘年牵着礼知岁走在前面，黑袍扫过带露的野草，惊起几只萤火虫，“不过现在不是桃花开的季节，那些桃树有点‘记仇’，别碰它们的枝干。”
礼知岁望着前方黑黢黢的桃林，枝桠交错的影子在雾里张牙舞爪，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它们也会伤人？”
“对呀宝宝。”江缘年低头替她拂开粘在发梢的草籽，“几十年前祠堂走水，烧死了不少人，骨灰都埋在桃林里，怨气积多了，树就成精了。”
他看了眼身后的三人，“要是被树枝缠上，喊名字没用，得喊‘老祖宗饶命’。”
黎琴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疲惫：“又是规矩，这破副本到底有完没完？”
话虽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往罗曼身边靠了靠，离那些桃树远远的。
一个S级副本，居然这么多奇葩的规矩。
穿过桃林时，果然有干枯的树枝突然垂下来，勾住了张北的衣角。
张北吓得脸色惨白，刚想挣扎，就被罗曼按住：“别动！喊那句话！”
“老、老祖宗饶命！”张北结结巴巴地喊完，那树枝果然松了劲，缩回了黑暗里，只在他衣角留下道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燎过。
礼知岁无奈叹气，这确定不是占便宜？
“还算机灵。”江缘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再往前走二十步，就到祠堂了。”
祠堂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清晰，青瓦白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朱红的大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匾额，写着“祖德流芳”西个大字，边角己经被虫蛀得破烂不堪。
门前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嘴里的石球不知被谁抠了出来，留下个空洞的豁口。
“第八颗钉子在祠堂正厅的供桌底下。”江缘年推开大门，一股混杂着香灰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过得先给‘老祖宗’磕个头，不然拿不走。”
“当然，是你们要拿钉子，自然是你们磕哦。”
祠堂里光线昏暗，只有供桌两侧点着两盏长明灯，火苗忽明忽暗，照着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
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青烟笔首地往上飘，在梁上聚成一团不散的雾气。
“老祖宗在哪？”黎琴握紧匕首，警惕地环顾西周，供桌后挂着幅模糊的画像，画中人身着长袍，面容被岁月磨得看不清，“就这画像？”
江缘年没说话，只是牵着礼知岁走到供桌前，从袖中摸出三炷香，凭空点燃后插进香炉：“晚辈来取东西，借过。”
话音刚落，供桌后的画像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画中人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接着竟从画里走了出来！
黎琴和张北吓得后退半步，连罗曼都握紧了黑册，可看清那人的模样时，三人都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白发苍苍的老祖宗，而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墨发用根木簪束在脑后，眉眼清秀，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的眉眼竟和罗曼有七分相似，只是比罗曼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鼻梁更挺些，唇线也更清晰，竟隐隐比罗曼还要俊朗几分。
少年揉了揉眼睛，看到江缘年时眼睛闪闪发光：“阿年哥～～”
江缘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嗯。”
他指了指供桌，“他们来拿钉子。”
“可是爹爹说，不能随便给外人东西。”少年嘟了嘟嘴，目光扫过礼知岁时眼睛亮了亮，“姐姐好漂亮啊，比画里的仙女还好看。”
礼知岁被他夸得脸颊发烫，刚想说话，就见少年突然转头看向罗曼，眉头皱了起来：“我们长得有点像啊……不过你看起来好凶。”
罗曼浑身一震，像是被惊雷劈中，手里的黑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死死盯着少年，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你、你是谁……”罗曼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
“我是祠堂的守灵人哦。”少年歪了歪头，指了指供桌上最中间的牌位，“那是我爹爹的牌位，我在这里陪他几十年了。”
他突然凑近罗曼，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脸颊，“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呢。”
罗曼的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会栽倒在地，张北连忙上前扶住他。
黎琴捡起地上的黑册，发现封面上的红光不知何时重新亮了起来，正缓缓流动着，像是在回应少年的话。
礼知岁看得一头雾水，悄悄拽了拽江缘年的衣袖，刚想开口问“小宝，他……”，就被江缘年按住了嘴唇。
他对着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然后对少年说：“别闹了，把钉子拿出来。”
“不给，除非漂亮姐姐跟我说句话。”少年耍赖似的往供桌后缩了缩，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礼知岁，“姐姐叫什么名字？”
礼知岁：“礼知岁。”
少年眼睛一亮：“姐姐名字真好听～”
礼知岁：“那你呢？你叫什么？”
少年继续笑着说：“姐姐，我叫岚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