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两圈……
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汗水混合着泥浆，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腿肚子抽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脑子里那台破电钻在噪音和极限疲惫的双重刺激下，功率全开！
突突突！突突突！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模糊，身体随时会散架。
“废物！爬快点！”
“没吃饭吗？蜗牛都比你快！”
“加把劲！跑不完，鞭子伺候！”
光头教官的咆哮和牛皮鞭抽在其他人身上的脆响，如同催命符。
罗岚死死咬着牙，嘴唇被咬出血。
他不再试图屏蔽所有的噪音——那消耗太大。
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催动那点可怜的超凡感知，努力捕捉着自己身体内部的声音！
心跳！沉重、混乱、濒临崩溃的心跳！
呼吸！如同破洞风箱般急促、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冲刷的粘稠声响！
肌肉！每一次拉扯、撕裂、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纤维！
他将这些属于自己身体的“噪音”，当作唯一的锚点！
集中！再集中！
如同一个在狂风暴雨中死死抱住桅杆的水手！
屏蔽掉外界的喧嚣，屏蔽掉教官的咆哮，屏蔽掉身体的哀嚎，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活下去！
一圈…又一圈……
身体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每一次抬腿都像在举起一座山。
肺里火烧火燎。
但他强迫自己调整呼吸的节奏，笨拙地配合着脚步。
当他拖着那个沉重的轮毂，像条死狗一样摔过终点线时。
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和尖锐的耳鸣。
他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胆汁。
“操…居然跑完了？”
旁边一个同样瘫倒的新兵，看着罗岚，眼神里带着点不可思议。
“命…命真硬……”
另一个喘得说不出话。
光头教官拎着鞭子走过来。
看着瘫成一滩烂泥的罗岚，眉头拧成了疙瘩。
似乎想抽一鞭子，又觉得抽这种随时会断气的废物有点掉价。
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废物！滚一边去！别挡道！”
罗岚挣扎着爬到训练场边缘的。
靠着冰冷的石墙，感觉灵魂都快出窍了。
精神和体力的双重透支。
但他顾不上这些。
刚才极限状态下，那种强行集中精神、用自身“噪音”对抗外界干扰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是真正的炼狱。
体能训练只是开胃菜。
基础的六式训练才是噩梦。
“铁块！绷紧！想象你他妈是块铁！不是豆腐！”
“放松！肌肉僵硬得像石头！废物！”
“再来！感受力量从脚底爆发！不是用蛮力！蠢货！”
“剃？你他妈那是原地踏步！给老子快！”
负责基础六式指导的是一个不苟言笑、眼神像鹰隼般锐利的中年尉官。
他对罗岚这种“弱鸡”没有丝毫耐心，呵斥声如同冰雹，劈头盖脸。
动作稍有不对，沉重的木棍就毫不留情地敲在手臂、腿弯上，留下道道青紫。
罗岚成了训练场上最大的笑柄。
练习“铁块”，被同级的新兵一拳砸飞。
练习“剃”，刚迈出一步就因为重心不稳摔个狗吃屎。
练习“月步”，跳起来离地不到半米就狼狈落地。
练习“岚脚”，连个屁都踢不出来。
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哄堂大笑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连那些杂役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同情和“同病相怜”的苦涩。
“看！咱们的军曹大人又扑街了！”
“啧啧，这铁块练的，纸糊的吧？”
“剃？我看是龟爬！”
“斯摩格上校怎么想的？这种废物也配练六式？”
“浪费资源！还不如把训练份额给我！”
嘲笑和恶语如同毒针，扎在耳朵里。
罗岚低着头，默默承受着。
脸上永远是那副木然、虚弱、带着点逆来顺受的表情。
只有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
他不在乎嘲笑。
他只在乎每一次跌倒后，身体反馈回来的细微信息。
肌肉的酸痛点在哪里？
发力瞬间的阻滞感是什么？
重心偏移时，骨骼和关节发出的细微错位声意味着什么？
他将六式教官那些刻薄的呵斥，拆解成最基础的力学原理，在脑子里反复推演。
将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当作珍贵的实验数据。
夜深人静。
当震天的呼噜和磨牙声充斥营房时。
罗岚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平躺在硬板床上。
眼睛睁着，望着低矮、布满霉斑的天花板。
意识沉入体内。
静寂领域悄然张开，范围压缩到极致，只笼罩他自己的身体内部。
绝对的寂静笼罩了他自己的心跳、呼吸、血液流动…所有的内部噪音被强行隔绝！
只剩下…肌肉纤维在极限训练后撕裂、修复时，那细微到极致的、如同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
骨骼在轻微应力下，内部晶体结构摩擦的微弱“咯吱”声！
关节囊液在活动后重新分泌填充的、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滴答”声！
这些平日里被自身噪音掩盖的、极其细微的生理声音，在领域隔绝下，被他的超凡听觉无限放大！
他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分析着这些声音传递的信息。
哪块肌肉的损伤最严重？
哪个关节的负荷最大？
力量传导在哪一个环节出现了效率流失？
然后，尝试着调动那微薄的、储存在“声能池”底部的能量。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
而是…共振！
极其微弱、极其精准地调整声波的频率！
尝试去刺激那些受损的肌肉纤维，引导它们以更高效、更符合生物力学结构的方向进行修复！
尝试去“抚平”骨骼内部细微的应力裂纹！
尝试去加速关节囊液的分泌，缓解僵硬和疼痛！
这过程比战斗更加凶险！
频率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组织内部的剧烈震荡，造成二次损伤！
精神必须高度集中，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汗水无声地浸透了他的薄毯。
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狂跳。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和难以言喻的疲惫。
效果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修复的速度依旧慢如龟爬。
但罗岚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他清晰地“听”到了改变！
那细微的、积极的生理反馈声！
这证明…他的方向是对的！
这条利用声音深入掌控自身、辅助体术修行的路…走得通！
白天，在训练场上，他依旧是那个动作笨拙、反应迟钝、被所有人嘲笑的“废物军曹”。
晚上，在无声的领域里，他如同一个最疯狂的科学家和最虔诚的苦行僧。
用精神和意志，一丝一毫地雕琢、修复、强化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