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摩格虽然恨他入骨,但海军身份,是目前唯一能给他提供庇护和情报的途径。
而且…他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缠着的粗麻布。
他这次在阿拉巴斯坦,虽然差点死掉。
但也算“参与”了对巴洛克工作社的作战?
斯摩格再恨他,总得讲点“规矩”吧?
自己这点“功劳”,能不能换一个…不被扔进推进城的机会?
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商队的目的地是拿哈那,那是阿拉巴斯坦的港口城市。
到了那里,他得想办法联系上斯摩格的部队…或者,首接找海军支部?
风险很大。
斯摩格很可能一见到他就把他抓起来。
但…总比当个流亡的野狗强!
而且,只有回到海军体系里。
他才有机会打探消息,甚至…找机会溜回王都废墟,去找那个丢失的金属筒!
赌了!
罗岚眼神一狠。
他得想办法让商队把他带到拿哈那的海军支部附近。
接下来的几天。
罗岚像只真正的耗子,缩在杂物车的最角落。
他努力吃东西喝水,忍着剧痛,每天夜深人静时。
就偷偷尝试用那极其痛苦的方式,吸收伤口深处残留的“腐烂声音”。
每一次都疼得他死去活来,冷汗浸透粗麻布。
精神力消耗巨大。
但效果是显著的。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
红肿消退了,脓水没了。
虽然皮肉还没长好,一动就疼。
但至少保住了胳膊,高烧也彻底退了。
只是人更瘦了,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像鬼。
商队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也从嫌弃变成了惊奇。
这小子命是真硬!
那么重的伤,淋了雨,发了高烧,居然挺过来了?
护卫头领偶尔会扔点吃的给他,但依旧没给好脸色。
这天傍晚,车队终于走出了荒凉的采石场区域。
前方出现了一片稀疏的绿洲轮廓。
空气里多了一丝潮湿的水汽。
“前面就是塔马利斯克绿洲!过了绿洲,再走两天就能到拿哈那了!”
护卫头领的声音带着点如释重负。
拿哈那!
罗岚的心跳快了一拍。
机会快到了。
车队在绿洲边缘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扎营。
护卫们忙着喂牲口,生火做饭。
难民们围在火堆旁取暖,小声交谈着。
罗岚依旧缩在车上,盘算着到了拿哈那后的计划。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打破了营地的平静!
“警戒!”
护卫头领立刻拔出刀,护卫们也纷纷拿起武器。
紧张地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几匹快马冲到了营地边缘。
马上的人穿着阿拉巴斯坦王国军的制式皮甲。
但个个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疲惫和焦急。
“商队的!有没有看到一个蓝头发、十六七岁的女孩?穿着宫廷长裙,可能受了伤!”
为首的军官勒住马,声音沙哑地大声问道,目光急切地在营地里扫视。
薇薇公主?!
罗岚心里一动。
王国军还在找她?
护卫头领皱着眉上前:“没有。我们是从王都西边绕过来的难民商队,没碰到什么公主。”
军官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但还不死心:“再仔细想想!或者…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带着伤?或者…带着奇怪的东西?”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扫过营地里的每一个人。
最后落在了缩在角落、浑身缠着脏布条的罗岚身上,眼神带着审视。
罗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
把自己缩得更紧。
奇怪的东西……
是在找那个金属筒?
还是找自己?
斯摩格肯定把对他的怀疑通知王国军了!
“没有!”
护卫头领语气生硬地打断,“我们只捡了个快死的裁缝学徒,喏,就车上那个半死不活的。除了他,都是本分的难民和伙计!你们要找公主,去别处找!”
军官狐疑地又看了罗岚几眼。
罗岚那副凄惨的病鬼样似乎打消了他的疑虑。
他最终失望地挥了挥手:“打扰了!如果见到公主,务必通知王国军!必有重谢!”
说完,调转马头,带着手下又急匆匆地消失在黑暗中。
护卫头领啐了一口:“妈的,晦气!都打起精神!明天早点出发!”
营地恢复了平静。
罗岚靠在麻袋上,后背全是冷汗。
好险……
他摸了摸胸口,空荡荡的感觉依旧。
必须尽快了……
他看向拿哈那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
到了那里,他得主动去找海军!
……
塔马利斯克绿洲那点稀稀拉拉的树影子,被车轮子甩在屁股后面。
越来越小,最后被黄沙吞了。
空气里那股子湿乎气也没了。
又干又燥的风卷着沙子粒,刮在人脸上,像小刀子拉。
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干。
罗岚缩在破车最里头,身上盖着那块半湿不干的破麻布。
胳膊上的伤结了一层黑红色的硬痂。
一动还是撕扯着疼。
但好歹没烂,也没发烧了。
人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凸出来,像骷髅上蒙了层黄皮。
他靠着硬邦邦的麻袋,眯着眼,看车外面一望无际、晃得人眼花的沙海。
拿哈那…海军支部……
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来回滚。
离得越近,心口跳得越慌。
斯摩格那张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老在眼前晃。
见了面。
那疯狗会首接拧断老子脖子?
还是抓起来塞进推进城?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空荡荡的。
那铁疙瘩丢了,连个能证明自己“有点用”的玩意儿都没了。
妈的……
一股烦躁混着绝望往上顶。
可除了硬着头皮撞上去,他还能往哪儿钻?
当一辈子沙耗子?
不知过了多久。
“到了!拿哈那!!”
前面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整个死气沉沉的车队像被针扎了屁股。
瞬间活了过来!
驼铃声都响亮了!
车上那些蔫了吧唧的难民也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罗岚眯着眼看去。
地平线上,不再是单调的沙黄色。
一片深蓝色的、望不到边的水。
像块巨大的蓝玻璃,铺在那儿。
水边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房子和石头房子。
高的矮的,密密麻麻,屋顶在太阳底下反着光。
最显眼的,是海边伸出去的那些长长短短的木头码头。
码头上停着好些船。
有挂着破帆的小渔船,有冒着黑烟的蒸汽货轮,还有几艘涂着蓝白漆、挂着海鸥旗的军舰!海军!
车队加快了速度。
离港口越近。
那股子海腥味、鱼腥味、汗臭味、劣质烟草味、还有各种货物混杂的怪味就越冲鼻子。
人声也鼎沸起来!
码头上到处都是人!
扛大包的苦力吆喝着号子,穿着花里胡哨的水手勾肩搭背地晃荡,小贩扯着嗓子叫卖鱼干和淡水。
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海贼(或者商人?)大摇大摆地走过。
罗岚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浑浊但充满生机的空气。
机会!
混乱就是最好的掩护!
他得趁乱溜!
车队在靠近码头入口的一片稍微空旷点的沙地停了下来。
护卫头领跳下车,大声吆喝着安排卸货、给牲口饮水。
难民们像出笼的鸡,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伸胳膊蹬腿,或者围着小贩讨水喝。
罗岚也挣扎着想下车。
脚刚沾地,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他扶着车辕,稳住身体。
胳膊上的伤被扯了一下,疼得他首抽冷气。
“喂!小子!”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罗岚心里一紧,慢慢转过身。
是那个护卫头领,正叉着腰,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算你小子命大,捎你到地头了。”
头领上下打量着罗岚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撇撇嘴,“咱们两清了!爱去哪去哪,别跟着我们!看见你就晦气!”
“谢…谢头领。”
罗岚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心里松了口气。
对方赶他走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