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看他的样子…不像装的……”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护卫小声说。
“是啊，怪可怜的……”
“王都那边听说死了好多人……”
车上传来几个女人的窃窃私语，带着同情。
护卫头领犹豫了一下。
又看了看罗岚那副随时可能断气的惨样。
最终收起了刀，但眼神依旧警惕。“小子，算你走运！”
他粗声粗气地说，“老子心善，捎你一段！但给老子老实点！敢耍花样，把你扔沙地里喂秃鹫！”
“谢…谢谢！”
罗岚连忙点头，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阿力！去把他扔最后那辆装杂物的车上去！”
护卫头领对一个手下吩咐道。
一个精瘦的护卫跳下马，一脸嫌弃地走过来。
像拎小鸡一样把浑身泥水的罗岚提溜起来。
拖到车队最后面一辆堆着破麻袋和空木桶的大篷车旁，毫不客气地把他扔了上去。
罗岚重重地摔在硬邦邦的车板上，撞得他眼冒金星。
伤口更是疼得钻心。
但他死死咬住牙，一声不吭。
成了！
他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蜷缩在几个破麻袋后面，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
车队重新动了起来。
叮铃叮铃的驼铃声，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再次响起。
冰冷的雨水继续冲刷着身体，但至少不用自己走路了，还有了片遮雨的破车篷。
罗岚靠在麻袋上，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他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模糊。
在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怀里。
空的！
金属筒！
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刚才被拖上车时太混乱…那东西掉在石棚里了？！
还是掉在沙地上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想跳下车回去找！
但身体软得像烂泥，根本不听使唤！
而且车队己经走远了！
回去？面对斯摩格？
找死！
他在车板上，绝望地看着采石场的方向在雨幕中越来越模糊。
胸口空荡荡的，那冰冷的触感消失了。
丢了…就这么…丢了？
罗岚瘫在硬邦邦的车板上，像条被扔上岸的死鱼。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又冷又沉。
可他感觉不到冷了。
身体里像点着了一把火，从骨头缝里往外烧！
烧得他脑子嗡嗡响，像几百只苍蝇在里面开大会。
丢了……
这两个字在他滚烫的脑子里反复碾过，像磨盘碾着豆子。
那铁疙瘩，那沾着血的、刻着鬼画符的金属筒！
他拼了命从贝尔手里抠出来，差点被斯摩格拧断脖子。
最后…最后像块破石头一样，被他忘在那个漏雨的破棚子里了！
操！操！操！
他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可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胳膊上的伤一跳一跳地疼，火烧火燎，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往肉里扎。
他刚才摸过，缠着的破布条底下又湿又烫，肿得老高。
手指轻轻一碰，疼得他眼前发黑。
差点叫出声。
烂了…真烂了……
一股绝望混着高烧的眩晕感，沉沉地压下来。
车队在湿软的沙地里嘎吱嘎吱地往前走，颠簸得厉害。
每颠一下，罗岚就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要散了。
冰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
可皮肤又烫得吓人。
“喂！那小子！死了没？”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车尾响起。
是那个叫阿力的护卫。
他骑着匹瘦马，跟在装杂物的车旁边。
伸着脖子往车里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罗岚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阿力一个晃动的影子。
“…没……”
他喉咙里像塞了把沙子，声音嘶哑微弱。
“哼，没死就挺着！”
阿力啐了一口，雨水混着唾沫星子飞溅，“妈的，晦气！捡个半死不活的回来，别把病气过给老子！”
他骂骂咧咧地扯了扯缰绳，让马离车子远了几步。
罗岚闭上眼，没力气理他。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斯摩格那双要吃人的眼睛，一会儿是贝尔临死前攥着金属筒的手，一会儿又是那个漏雨的破石棚……
蠢货！废物！
他不停地骂自己。
那东西要是真和冥王有关…就这么丢了？
丢在沙地里喂沙子了？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比伤口的疼痛更难受。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扭曲。
耳边车轮的嘎吱声、驼铃声、护卫的骂声、车上难民的窃窃私语，全都搅和在一起，变成一片模糊的、令人烦躁的噪音。
“…王都…真停战了？”
“…沙鳄鱼死了！千真万确！”
“…草帽小子…叫路飞……”
“…听说海军大将都惊动了……”
“…嘘…小点声…别惹麻烦……”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钻进罗岚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路飞…草帽小子…他真的做到了……
罗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羡慕？嫉妒？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佩服？
老子要是…念头刚起，就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打断。
“头儿！前面有片石崖！能避避雨！歇歇脚吧！人扛不住，牲口也扛不住了！”
前面传来护卫的喊声。
“行！靠过去！都警醒点！”
护卫头领的声音在风雨里显得有些飘忽。
车队停了下来。
罗岚被剧烈的颠簸震醒，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跳上了车板。
是那个阿力。
“起来！滚下去！别占着车！”
阿力毫不客气地踢了踢罗岚蜷缩的腿。
罗岚闷哼一声。
挣扎着想动，可身体软得像摊烂泥，根本不听使唤。
“妈的！装死是吧！”
阿力骂了一句，伸手抓住罗岚湿透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他往车下拽。
砰！
罗岚重重地摔在湿冷的沙地上。
泥水溅了一脸。
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
差点晕过去。
“废物！”
阿力啐了一口，跳下车不再管他。
罗岚他想爬起来。
可手臂撑了一下，剧痛让他瞬间脱力，又重重摔了回去。
高烧让他视线模糊，眼前的事物一远一近的。
“…这小子…怕是不行了……”
有人小声议论。
“…伤得不轻…又淋雨……”
“…看他胳膊…都烂了……”
“…别管闲事…商队不是善堂……”
脚步声来来去去，没人靠近。
他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蜷缩在石崖下避雨人群的边缘。
要死了吗……
一个念头在滚烫的脑子里冒出来。
死在这荒凉的沙地里，像条野狗？
被斯摩格追得像丧家犬，拼了命偷来的东西也丢了…真他妈窝囊！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的热度却在不断攀升。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