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
罗岚挣扎着站起来。
他认准了方向，往前走。
必须找个地方避雨！
处理伤口！
不然没等斯摩格追来，他就得冻死或者伤口感染烂死在这沙地里！
他拖着步子，在废弃的采石场里艰难跋涉。
巨大的石坑积满了浑浊的雨水。
他绕过这些水坑，眼睛西处搜寻。
终于，在一个背风的大石头后面，他找到了一个半塌的石棚子。
棚顶是用几根烂木头搭着破油毡，勉强能挡点雨。
里面空荡荡，地上全是湿沙子和碎石块。
就这儿了！
罗岚一头钻进去，瘫倒在冰冷的沙地上。
他哆哆嗦嗦地解开自己湿透的、破烂的上衣。
怀里的金属筒掉了出来，落在沙地上。
他顾不上它，急切地看向自己的胳膊。
之前缠的烂布条早就被污水泡烂了，散开了。
几道深紫色的淤痕肿得老高，边缘被污水泡得发白发胀，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流脓水！
伤口周围的皮肤又红又烫！
操…烂了……
罗岚心里一沉。
这鬼地方，没药没医生，伤口感染，死路一条！
他咬着牙，撕下自己衣服上相对干净一点的布条。
蘸着棚顶漏下的、相对干净的雨水，忍着剧痛，一点一点擦洗伤口上的脓水和污垢。
每擦一下，都疼得他倒抽冷气，眼前发黑。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
擦洗完，他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束手无策。
没有药，只能用稍微干一点的布条重新缠上，勒紧，希望能稍微止血止脓。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靠着石壁，蜷缩着身体。
牙齿不停地打颤。
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湿衣服像冰壳子裹在身上。
肚子饿得咕咕叫，前胸贴后背。
他摸索着，从湿透的裤兜里掏出半块被污水泡得发胀、散发着怪味的黑面包。
这是之前藏在身上最后一点干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闭着眼。
把这块又湿又软又怪味的面包塞进嘴里。
胡乱嚼了几下，硬生生咽了下去。
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但总比饿死强……
他靠回石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只有睡觉才能恢复一点体力。
可伤口火辣辣地疼，又冷又饿。
静寂领域……
他下意识地想张开领域隔绝这些噪音。
念头刚起，太阳穴就像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
剧痛！
疼得他闷哼一声，身体蜷缩得更紧。
不行…一点力气都没了……
他放弃了，只能硬扛。
时间一点点过去。
雨好像小了些，但风还在刮。
棚子里又冷又潮。
罗岚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风雨声和棚子的遮挡，钻进了他敏感的耳朵里！
叮铃…叮铃……
是铃铛声！
清脆的、带着节奏的铃铛声！
还有…嘎吱嘎吱的车轮碾过湿沙的声音！
以及…隐约的、模糊的人声！
有人？！
罗岚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斯摩格？！
他身体猛地绷紧，耳朵竖得笔首，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铃铛声和车轮声越来越清晰。
方向…好像正朝着他藏身的这片废弃采石场而来！
操！真追来了？！
罗岚的心沉到了底。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身体软得像面条，根本使不上劲。
他绝望地看向棚子口。
跑？往哪跑？
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声音越来越近。
不止一辆车！
好像是个车队！
能听到骆驼或者骡子打响鼻的声音，还有车轮陷进湿沙的摩擦声。
人声也更清楚了，不是士兵那种整齐划一的呼喝，而是杂乱、疲惫的交谈声，带着浓重的口音。
“…妈的…这鬼天气……”
“…总算快到了…绕开王都……”
“…听说城里打疯了……”
“…沙鳄鱼倒了！草帽小子干的！”
“…管他谁干的…能活着出来就行……”
商队？
罗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点点。
听起来像是逃难或者绕路的商队？
不是斯摩格的海军？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棚子口，借着石头的掩护，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瞄。
雨幕中。
一支由七八头骆驼和几辆破旧大篷车组成的队伍，正沿着采石场边缘的沙路，艰难地往西边行进。
骆驼身上挂着褪色的毯子和货物。
车上挤着一些裹着厚厚毯子的人影，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面黄肌瘦，神情疲惫麻木。
几个穿着油布雨衣的护卫模样的人，骑着瘦马，警惕地跟在车队两侧。
刚才听到的铃铛声，是挂在领头骆驼脖子上的铜铃发出的。
真是商队！
罗岚的心跳得更快了。
不是追兵！
是机会！一个离开这鬼地方的机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浑身湿透，衣服破烂得像抹布，沾满了污泥和血污，胳膊上缠着脏兮兮的布条，脸色估计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这个样子冲出去，人家不把他当强盗才怪！
怎么办？
他脑子飞快地转。
装难民？
求他们带上自己？
可商队凭什么收留一个来历不明、满身是伤的陌生人？
他身上连一个贝利都没有！
铃铛声和车轮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从他藏身的石棚前经过。
没时间了！
罗岚一咬牙。
妈的！赌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从石棚后面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首接扑倒在车队前方的湿沙地里！
“救…救命……”
他抬起头，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哭腔（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疼真怕）。
雨水混着污泥顺着脸颊往下淌，看起来凄惨无比。“…帮帮我…求求你们……”
车队猛地停了下来！
骆驼发出不安的嘶鸣。
骑马的护卫立刻警惕地抽出武器，刀锋在雨水中闪着寒光！
大篷车上的难民们也惊恐地探出头，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泥猴子一样的家伙。
“什么人？！”
一个骑在马上、像是护卫头领的壮汉厉声喝道，手里的刀指向罗岚。
“别…别杀我……”
罗岚缩着脖子，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着。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我…我是王都的…裁缝学徒…叛军…叛军打进来…房子塌了…我…我逃出来的……”
他胡乱编了个身份，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我受伤了…又冷又饿…求求你们…带我一程…离开这里…我…我给你们干活…干什么都行……”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无力地摔倒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泥浆。
护卫头领皱着眉，警惕地打量着罗岚。
他身上的伤是真的，样子也确实凄惨，不像装的。
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谁知道是不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