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岚喘着气,声音嘶哑地问。
喉咙被污水呛得生疼。
“闭嘴!省点力气走路!”
那人头也不回,语气很不耐烦,“不想被海军当沙鳄鱼同伙抓走,就少问!”
罗岚心里一凛。
沙鳄鱼同伙?
这人看到斯摩格追他了?
还知道斯摩格怀疑他和克洛克达尔有关?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敢再多问,只能被那人拖着。
在黑暗、恶臭、冰冷的下水道里艰难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感觉身体都快冻僵了。
前面带路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似乎是个稍微开阔点的交汇处。
污水在这里汇聚成一个不大的水洼。
头顶没有破损的沟盖,光线更暗,只有水面的微弱反光。
“到了,暂时安全。”
那人松开罗岚的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污泥,靠在滑腻的沟壁上喘气。
他警惕地侧耳听了听上面的动静,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罗岚也靠着沟壁,浑身脱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泡在污水里的身体,破烂的衣服贴在身上,伤口被污水泡得发白外翻,惨不忍睹。
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腥味的污水。
“喂,小子。”
那人突然开口,声音在黑暗的下水道里显得很突兀,“你怀里捂着的那玩意儿…是烫手山芋吧?”
罗岚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心脏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地捂紧胸口,警惕地看向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身影。
“你…你说什么?”
“哼,装什么傻。”
那人冷笑一声,声音带着点嘲讽,“那白烟鬼追你追得那么狠,跟要吃人似的。你倒好,逃命都不忘死死捂着胸口…那东西,怕不是从沙鳄鱼老窝里顺出来的?”
罗岚没吭声,身体绷紧了。
这人…眼睛真毒!
他摸不清对方的意图。
是想要?还是另有所图?
“放心,老子对你那玩意儿没兴趣。”
那人似乎看出了罗岚的警惕,语气缓和了点,“沙鳄鱼倒了,他那些破铜烂铁,沾上就是一身骚。老子只想活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不过小子,听我一句劝。这阿尔巴斯坦,你不能再待了。
海军那头疯狗盯上你了,国王军那边现在也乱成一锅粥,你这种没根没底的外来人,还带着说不清的东西,随便哪边都能捏死你。”
罗岚沉默着。
他当然知道。
斯摩格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雨快停了。”
那人侧耳听着上面隐约小了些的雨声,“等雨彻底停了,上面搜捕的动静也该消停了。这排水沟通城外西边的沙地。
你顺着水流方向一首走,大概半个时辰,能看到一个塌陷的出口,外面是片废弃的采石场。从那儿出去,往西,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或者…想办法离开阿拉巴斯坦。”
他说得很清楚,路线都指明了。
“为什么…帮我?”
罗岚终于忍不住问。
萍水相逢,在这乱世,谁会无缘无故救一个陌生人?
黑暗中,那人似乎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也可能是污泥里的反光):“老子看你顺眼。刚才你逃命那会儿,眼神够狠,像条野狗。
这世道,能活下来的野狗不多。给你指条路,算结个善缘。以后要是发达了,别忘了在老子坟头倒杯酒就行。”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带着点本地人特有的痞气。
罗岚没再追问。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至少现在给了他一条活路。
“…谢了。”
他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
“省省吧。”
那人摆摆手,“赶紧走!顺着水流!记住,出去以后,离王都越远越好!别回头!”
说完,那人不再理会罗岚。
自顾自地摸索着,朝着排水沟上游的另一个岔口淌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和哗哗的水声中。
罗岚靠在冰冷的沟壁上,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
冰冷的金属筒隔着湿透的布料,传来清晰的触感。
他深吸一口气。
污浊的空气带着恶臭,但至少还能呼吸。
他不再犹豫,按照那人指的方向,咬着牙,拖着疲惫冰冷、满是伤口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排水沟下游的黑暗深处淌去。
离开…必须离开…
他握紧了怀里的金属筒。
这东西是祸根,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顺着水流…一首走……
他脑子里就剩这一句。
黑暗像浓墨,把眼睛糊死了,啥也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听。
路飞…真把沙鳄鱼干趴下了?
他一边跟脚下的烂泥较劲,一边胡思乱想。
那草帽小子…命是真硬!
走了狗屎运罢了……
他心里酸溜溜地骂了一句,可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
妈的…这鬼地方…老子也得出去!
他咬紧牙关,把这点不甘心全化成力气,往前拱。
不知走了多久,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剩下麻木的酸胀。
水流好像急了点,声音也更响。
前面似乎有光?
不是错觉!
一点灰白的光,模模糊糊地从头顶斜上方透下来!
出口!
罗岚心头一跳,像打了针鸡血。
他加快脚步,踉踉跄跄地淌过去。
光是从一个塌陷的大豁口透进来的。
豁口不大,歪歪扭扭的,像被什么东西硬砸开的。
雨水混着沙土,顺着豁口的边缘哗啦啦往下淌,在污水里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漩涡。
豁口外面,是灰蒙蒙的天,还有…一望无际的沙地。
出来了!
罗岚扒着豁口边缘粗糙的石头,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石头又湿又滑。
胳膊上的伤口被石头棱角狠狠一刮,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松手掉回去。
他死死抠住,指甲缝里都塞满了泥,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自己从这恶臭的泥潭里拔了出来。
扑通!
他整个人摔在豁口外的沙地上。
脸埋在冰冷的沙子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冲掉了一些脸上的污泥,但嘴里鼻子里还是那股子下水道的恶臭。
他翻过身,仰面躺在沙地上,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体。
他贪婪地呼吸着,肺里火烧火燎的疼。
躺了好一会儿,才攒了点力气坐起来。
环顾西周。
果然是一片废弃的采石场。
远处,阿尔巴斯坦王都的轮廓在雨幕里只剩下模糊的剪影,像头趴着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