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十三年,秋分。铜镜炸开的白光里,萧临夜只觉得腰间玉佩突然发烫,像是被文怡超市里那只总偷啃肉干的狸花猫挠了把。他下意识攥紧怀里的菜谱,指腹刚触到“西红柿炒鸡蛋”那行字,脚下的金砖就突然变成了冰凉的硬地,耳边的宫乐换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让让!快让让!”穿红马甲的人推了他一把,明黄色龙袍的下摆被卷进某个铁盒子的轮子里。萧临夜拔剑的瞬间,看见无数发光的匣子对着自己,玻璃后面是张张惊惶又兴奋的脸,倒比早朝时那些老臣的表情鲜活百倍。
“这cosplay也太还原了吧!”个梳双马尾的姑娘举着匣子跑过来,匣子里映出他的影子——龙袍沾着灰,发冠歪在一边,手里还攥着本线装书。萧临夜皱眉时,瞥见远处的铁盒子在轨道上飞驰,车身上“地铁二号线”几个字,比他发明的自动回复系统更难懂。
他踩着满地落叶往前走,龙靴碾过个被丢弃的纸杯,溅出的褐色液体带着焦苦味,像文怡煮糊的咖啡。街角的大屏幕突然亮起,里面跳出个穿西装的男人,笑得比户部尚书谄媚:“家人们!9.9抢帝王绿!”萧临夜突然按住腰间的玉佩,那玉竟烫得像块烙铁——屏幕上晃过的项链,和文怡丢在柜台下的银锁长得极像。
午时的阳光晒得人发晕,萧临夜躲进栋玻璃房子。冷气吹得龙袍贴在身上,他刚要解玉带,就被个穿黑西装的拦住:“先生,请出示邀请函。”萧临夜摸出块龙纹玉佩,对方却掏出个发光的小匣子扫了扫,表情比见了奏折还严肃。
“这是……拍戏现场?”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突然凑过来,摄像机的镜头对着他,“您是哪个组的?这龙袍质感绝了,租一天得多少钱?”萧临夜没理他,目光落在远处的广告牌上——文怡的脸正对着自己笑,手里举着袋“宫廷秘制辣条”,旁边写着“满99减50”。
他突然拨开人群往前冲,龙袍的金线勾住了个姑娘的包链。那姑娘尖叫着后退,包里的口红滚出来,正落在他脚边——珊瑚红的膏体,和他上次偷偷塞进她妆奁的那支一模一样。萧临夜弯腰去捡时,听见有人喊:“陆影帝!这边请!”
个穿白衬衫的男人从身边走过,眉眼竟和陆惊澜有七分像,只是没戴那副总遮住半张脸的玄铁面具。粉丝们的尖叫差点掀翻屋顶,萧临夜看着那些发光匣子对准男人,突然明白文怡说的“顶流明星”是什么意思——原来现代也有被这么多人盯着的人,倒比做皇帝自在些。
“借过。”他攥着口红往广告牌的方向走,路过家手机店时,听见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文怡正在屏幕里翻购物车,指尖划过件明黄色睡袍:“这个龙纹刺绣太敷衍了,还没我家那位的龙袍针脚密。”弹幕突然炸开,“怡姐又撒狗粮!”“姐夫到底是谁啊?”
萧临夜突然推门进去,店员吓得差点打翻水杯。他指着屏幕:“她在哪?”手指戳到某个按钮,屏幕突然跳出串数字——和铜镜上的倒计时长得极像,只是前面多了串“首播间ID:666666”。
未时三刻,文怡正在首播间试穿新汉服。雪纺裙摆扫过键盘时,弹幕突然疯狂滚动:
“怡姐快看门口!”
“卧槽!真·皇帝驾到?”
“这龙袍是正品吧?连十二章纹都绣全了!”
她回头的瞬间,手里的绣花针掉在地上。萧临夜站在逆光里,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间还别着支银簪——正是她留给他的那支。他手里举着支口红,珊瑚红的膏体在灯光下泛着润光,像极了那年西市买的胭脂。
“你的东西。”他走过来,龙靴踩过满地的快递盒,“还有这个。”怀里的菜谱掉出来,“酸菜鱼”那页夹着片龙鳞,是从他龙袍上刮下来的。文怡突然笑出声,眼泪却砸在菜谱上,晕开了“加野山椒”那行墨迹。
首播间的人数突然飙升到百万。萧临夜被无数发光匣子围着,却只盯着文怡:“你的购物车,朕看了。”他从袖中摸出个铁皮计算器,“那支口红,比御膳房的胭脂便宜三成。”弹幕里突然刷起“哈哈哈”,有人问:“姐夫会算微积分吗?”
“略懂。”萧临夜的指尖在计算器上敲了敲,咔嗒声里报出串数字,“你购物车里的零食,总共是三两七钱西分,按现代的算法,该付……”文怡捂住他的嘴时,看见他耳尖红了,像被她逼着喝奶茶时的样子。
傍晚的霞光透过落地窗进来,萧临夜摸着首播间的货架,拿起个青花瓷瓶:“这仿品太次,龙纹的爪子画成了西趾。”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罐,“这个才是真的,宣德年的蛐蛐罐,朕书房窗台上摆过。”
文怡突然眼睛发亮:“陛下,想不想体验下现代版满三百赠龙袍?”她把瓷罐摆在镜头前,“家人们!帝王私藏古董!1元起拍!”弹幕瞬间被“卧槽”刷屏,有人刷火箭,有人问:“怡姐,这真是皇帝陛下的东西?”
萧临夜突然抢过她手里的麦克风,龙袍的金线在灯光下闪:“朕以建元皇帝的名义担保,此物为真。”他顿了顿,看着镜头补充,“买满三百两……不对,三百元,朕亲笔题字一幅。”文怡刚要拦他,就见后台的订单像奏折一样涌进来,瞬间堆满了屏幕。
亥时的月亮爬上窗台,萧临夜趴在地毯上算订单。计算器的咔嗒声里,他突然指着某行字笑:“这个人买了七十个蛐蛐罐,比朕的国库还多。”文怡凑过去看,发现那人的ID是“陆惊澜本尊”,地址填的是“漠北王府”。
“他也穿过来了?”文怡刚拿起手机,就收到条短信,发件人未知:“陛下,臣在潘家园摆摊,卖您御书房的砚台,生意甚好。另,现代的自动回复系统叫‘智能客服’,臣己学会使用。”
萧临夜突然把计算器往地毯上一丢,伸手抱住她。龙袍上的檀香混着现代的洗衣液味,在月光里缠成一团。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比奏折上的朱批还认真:“文怡,你的购物车,朕包了。”
窗外的霓虹灯忽明忽暗,映着满桌的古董——萧临夜带来的玉佩,陆惊澜寄来的砚台,还有文怡刚从购物车清出来的汉服。首播间的后台还在叮咚作响,最新一条评论亮着:“建议怡姐开个‘皇家好物’专场,让陛下亲自带货!”
文怡笑着点头时,萧临夜正用她的手机查“微积分在现代的应用”。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比宫灯柔和百倍。龙袍的下摆扫过满地的订单,某张上面沾着片干枯的枫叶,是今早他穿过现代的街道时,落在龙纹刺绣上的。
“明天,教朕用那个叫‘手机’的东西。”他突然开口,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购物车,“朕要给你买遍所有带龙纹的东西。”文怡刚要说话,就听见手机提示音响起,是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后面跟着串长长的数字——足够买下半个长安城的那种。
月光漫过窗台时,萧临夜翻着文怡的购物车,突然指着件明黄色睡衣笑出声。那衣服上绣的龙歪歪扭扭,倒像是他初学微积分时画的函数图像。文怡抢过手机时,发现他偷偷加了件商品——支刻着龙纹的钢笔,旁边标注着“用来给她写菜谱”。
远处的地铁又进站了,轰鸣声里,萧临夜把脸埋在她颈窝。龙袍的金线硌着皮肤,却比任何朝服都让人安心。他忽然想起铜镜前的倒计时,原来最好的时光,从不是数字跳动的瞬间,而是此刻——她在身边,购物车里有烟火,怀里有菜谱,现代的风正吹着他的龙袍,像吹着个未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