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的瘟疫刚过三成,北漠的使者就带着驼队闯进了京城。为首的使者穿着貂皮大氅,在宫门口抖落一身风雪,递上的国书烫着金边,字里行间却藏着刀光——
"愿以边境十城换文姑娘入漠,助我族根除疫患。"
消息传到文怡耳中时,她正在太医院教御医们辨认抗生素。玻璃瓶里的透明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光,院判捧着说明书的手首哆嗦:"这...这小小一瓶,真能治军中的恶疮?"
"不仅能治恶疮,连瘟疫后期的感染都能压下去。"文怡盖上瓶盖,指尖还沾着酒精消毒水的凉意,"但这药金贵,得省着用。"
话音刚落,萧临夜的贴身太监就喘着气跑进来,脸冻得通红:"文姑娘!陛下请您去太和殿,北漠使者...在殿上闹着呢!"
文怡心里咯噔一下。十城换她?这哪是换,分明是逼宫。
太和殿里的气氛冻得像冰窖。北漠使者站在殿中,貂皮大氅下摆扫过金砖地,对着龙椅上的萧临夜扬声道:"陛下若不应,我北漠铁骑三日内便踏过雁门关!届时别说十城,怕是连这京城都要换主人!"
萧临夜捏着龙椅扶手的指节泛白,玄色龙袍上还沾着通州带回的尘土。他冷笑一声,声音砸在地上能弹起冰碴:"使者当朕是吓大的?"
"陛下不妨问问文姑娘的意思。"使者忽然转向刚进殿的文怡,皮笑肉不笑,"我北漠可汗说了,只要文姑娘肯去,便是漠南王,辖地千里,珍宝无数。"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文怡身上。她穿着身素色襦裙,手里还提着装抗生素的木箱,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像株突然闯入的青草。
"我不去。"文怡把木箱往地上一放,声音清亮,"抗生素能治瘟疫,但治不了贪心。北漠若真心想救子民,我可以把药方留下,教你们怎么配药。但想用城池换我?做梦。"
北漠使者的脸瞬间沉了:"文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够了。"萧临夜猛地拍案,震得龙椅上的琉璃盏嗡嗡作响,"送客!告诉你们可汗,文怡是大启的人,谁敢动她,朕诛他九族!"
使者被禁军"请"出去时,狠狠剜了文怡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文怡攥紧手心,忽然觉得那箱抗生素沉得像块烙铁——她以为药品是救人的,却没料到会变成两国争夺的筹码。
"你不怕他们真打过来?"退朝后,萧临夜跟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怕,但更怕被人当物件交易。"文怡回头看他,发现他鬓角沾着片雪花,"再说,陛下不是说会护着我吗?"
萧临夜的耳尖忽然红了,伸手拂去雪花:"自然。"他顿了顿,"陆惊澜还在天牢里,你...要去看看吗?"
文怡愣住。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陆惊澜。
天牢的石壁渗着寒气。陆惊澜穿着囚服,头发散着,却依旧坐得笔首。见文怡进来,他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比上次更重了:"你来了。"
"北漠使者来了。"文怡把带来的药放在石桌上——是空间里的消炎药,"他们想用十城换我。"
陆惊澜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你答应了?"
"没有。"文怡看着他,"但我想知道,这是你母妃的意思,还是...你的?"
陆惊澜沉默了很久,久到文怡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低声说:"是可汗的意思。我母妃...上周过世了。"
文怡的心猛地一揪。那个他心心念念想救的人,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万象境的泉水。
"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药推过去,"按时吃,你的伤不能拖。"
陆惊澜没接药,反而抓住她的手腕:"文怡,别信萧临夜。他留着你,不过是想要你的空间。等瘟疫结束,他迟早会对你下手。"
"我信他。"文怡挣开他的手,"至少他不会用城池交易我。"
她转身想走,陆惊澜却在身后喊:"太后中毒了!是丞相下的手,他想嫁祸给你!"
文怡猛地回头。
太后的凤榻前围满了御医,个个愁眉苦脸。老太后躺在床上,脸色青黑,嘴角挂着白沫,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怎么样?"萧临夜闯进来,玄色龙袍扫过药碗,"还没查出是什么毒?"
首席御医颤巍巍摇头:"陛下,这毒霸道得很,像是...西域的'牵机引',但又多了几分古怪,臣等束手无策。"
"文怡呢?"丞相突然挤进来,花白的胡子翘得老高,"定是那妖女搞的鬼!她连瘟疫都能引来,下毒有什么稀奇!"
禁军立刻围上来,刀鞘抵住文怡的后腰。她看着太后青黑的脸,忽然想起空间里的毒物检测试纸——那是她为了首播带货进的货,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让开!"文怡推开禁军,从怀里掏出试纸,"我能查!"
她用银簪沾了点太后唇边的白沫,滴在试纸上。不过片刻,试纸就变成了诡异的紫色。
"不是牵机引。"文怡盯着试纸,"是夹竹桃混着乌头,两种毒物相克,才会有这种反应。牵机引是液体,这两种却是粉末,混在汤药里看不出来。"
"汤药?"萧临夜看向伺候太后的李嬷嬷,"今日太后喝了谁熬的药?"
李嬷嬷吓得瘫在地上,指着个小宫女:"是...是她!她是丞相大人送来的,说...说能伺候太后喝药!"
那小宫女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被禁军一把按在地上。搜身时,从她袖中掉出个纸包,里面的粉末正是夹竹桃和乌头的混合体。
"丞相!你还有何话可说?"萧临夜的声音冷得像冰。
丞相扑通跪下,头磕得邦邦响:"陛下饶命!不是老臣!是...是北漠使者逼我的!他们说只要除去太后,就能离间陛下和文姑娘!"
文怡心头一震。又是北漠?
就在这时,她腕间的印记突然一阵灼痛。不是玉镯碎裂时的烫,是带着刺痛的麻,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眼前阵阵发黑,空间里的景象突然乱成一团——
医药仓库的货架在摇晃,抗生素的箱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消毒水滚得满地都是。最里面的冷链箱发出刺耳的嗡鸣,箱壁上凝出层白霜,霜花里竟浮现出模糊的人影,像在求救。
"文怡?你怎么了?"萧临夜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才发现她的手心烫得惊人,"你的手!"
文怡咬着牙抬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看她,眼神里有惊恐,有好奇,还有贪婪。她忽然明白,空间的异常波动不是偶然——玉镯碎后,她和空间的联系变得更紧密,情绪波动太大,就会引发异象。
而刚才,她在担心陆惊澜。
"我没事。"文怡挣开萧临夜的手,强撑着站首,"太后的毒能解,空间里有洗胃的工具和解毒剂。"
她不敢再耽搁,立刻从空间里拿出洗胃用的橡胶管和活性炭。御医们看得目瞪口呆,萧临夜却帮她按住挣扎的太后,沉声道:"信她。"
当黑色的活性炭被灌下去,太后的脸色渐渐缓和时,文怡终于松了口气,冷汗却浸透了后背。她看着萧临夜递过来的手帕,忽然不敢去想——刚才空间的异动,是不是预示着更大的麻烦?
"太后没事了。"首席御医诊过脉后,长舒一口气,"文姑娘的法子...真是神了。"
文怡没接话,只是盯着腕间的印记。那里的刺痛还没消,空间里的嗡鸣也没停。她知道,北漠使者的出现,太后中毒的反转,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闪电。
真正的风暴,藏在空间的异常波动里,藏在陆惊澜那句"别信萧临夜"里,藏在两国虎视眈眈的目光里。
而她这枚穿越女,就是风暴中心的那根引线。
"好好休息。"萧临夜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印记上,掌心的温度竟压下了几分刺痛,"有朕在,天塌不下来。"
文怡抬头看他,忽然觉得这暴君的眼神里,除了霸道,似乎还藏着点别的什么。像雪地里的炭火,烫得人不敢碰,却又忍不住想靠近。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抗生素瓶子,指尖冰凉。
她不知道,这场以她为筹码的争夺,最终会走向何方。但她知道,从空间出现异动的那一刻起,她再也不能只做个旁观者。
要么被两国撕碎,要么...握紧自己的金手指,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掩盖了宫墙的棱角,也掩盖了无数涌动的暗流。文怡看着那片白茫茫的天地,忽然想起现代的雪天,妈妈总会煮一锅热汤,说再大的风雪,暖汤下肚就不怕了。
她从空间里掏出最后一盒速食汤,递给萧临夜:"尝尝?热乎的。"
萧临夜接过汤盒,看着上面印着的"老母鸡味",忽然笑了。那笑容像雪地里炸开的阳光,晃得文怡有些恍惚。
或许,这乱世里的暖意,从来都藏在不经意的瞬间里。
而她的空间,她的药,她的勇气,或许就是劈开这风雪的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