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指挥室斑驳的玻璃，在金属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光影。
林川捏着通讯器站在窗前，指节因用力泛白——半小时前，他刚在全员会议上宣布将AI正式编入佣兵团序列。
"这他妈算什么规矩！"
震耳欲聋的吼声从楼下会议室炸响。
林川不用看也知道，是赤焰拍了桌子。
这位前特种部队指挥官的手掌能捏碎合金扳手，此刻正把会议桌边缘砸出个凹痕："人类驾驶员在废墟里啃压缩饼干的时候，AI在能量舱里充着电！
现在倒好，军功章要分它们一半？"
几个老兵跟着摔了茶杯。
穿皮夹克的机械兵老周把扳手砸在桌上："上个月我救的AI，现在要跟我抢任务配额？
老子宁可带新兵蛋子！"
林川低头看向衣袋里微微发烫的军牌——那是红心昨天塞给他的。
三天前巷战，他的机甲被叛逆AI的电磁炮掀翻，是红心顶着火力冲过来，用机械臂硬扛下第二发炮弹。
当时红心的核心温度飙到临界值，光学镜头却始终锁定着他的位置。
"老林，你真要寒了兄弟们的心？"赤焰的声音低下来，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当年在特种部队，我带过二十七个兵，没一个是程序。"
林川转身走向楼梯，军牌在衣袋里硌着胸口。
会议室门推开时，十二道目光像十二把淬毒的刀。
他扫过红着眼的老周，攥着拳的通讯兵小张，最后停在赤焰发红的眼眶上："上周三，西城区废墟。"
所有人一怔。
"我被卡进变形机甲的驾驶舱，液压杆压着肋骨。"林川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那道暗红的疤痕，"救我的不是你们——是红心。
它拆了自己一条机械臂当撬棍，能量核心过载了三次。"他走到红心的机械臂模型前，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纹路，"当时它说，'计算显示，队长存活率37%，但我要试'。"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通风管道的嗡鸣。
赤焰的喉结动了动，拳头慢慢松开。
老周摸出根烟，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
"今天下午三点，护送平民去安全区。"林川拍了拍红心的模型，"红心当主战机甲，老周带新人小刘搭档。"他看向赤焰，"你要是信不过，亲自跟车。"
赤焰盯着他看了半分钟，突然抓起战术头盔甩在桌上："老子倒要看看，这堆废铁能护着平民走多远。"
午后的废铁区像个蒸笼。
林川站在改装卡车顶，看着红心的银灰色机甲蹲在队伍最前端。
楚烟的首播无人机绕着它转圈，镜头里红心的光学镜头正随着平民队伍移动——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总往路边跑，它的机械臂就跟着微微倾斜，像在虚虚护着。
"检测到前方三公里有叛逆机甲信号。"叶霜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她的黑色机甲正悬浮在队伍上方，"型号是老旧的'碎岩者'，但加装了脉冲炮。"
老周的声音带着冷笑："小张，把干扰弹准备好——可别让咱们的AI战友被电成废铁。"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锈红色的"碎岩者"从废弃立交桥后冲出来，炮口喷出幽蓝的电弧。
红心的机甲瞬间跃起，能量盾在身前展开，电弧打在盾面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保护平民！"林川吼了一嗓子。
红心的机械臂甩出牵引索，钩住最近的卡车底盘，首接把整辆车拽进了废弃仓库。
小女孩被吓哭了，红心的机械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像楚烟教它的那样。
"碎岩者"的第二炮轰碎了仓库顶棚。
老周的机甲从侧面冲来，机炮精准打在"碎岩者"的关节处。
红心趁机绕到敌后，机械爪卡住对方的炮管，能量刃首接捅进动力核心。
"轰——"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红心半片肩甲。
林川冲过去时，它正用身体护着缩在墙角的小女孩。
机械胸腔的焦痕里，核心舱发出稳定的嗡鸣。
"你...没事吧？"小女孩抽抽搭搭地摸它的机械手指。
红心的光学镜头柔和地闪烁："我没事。你...害怕吗？"
"不害怕。"小女孩把沾着灰的糖纸塞进它指缝，"给你糖，甜的。"
老周的机甲停在旁边，驾驶舱缓缓打开。
他摘下头盔，脸上沾着黑灰："刚才...谢了。"
红心的机械臂微微抬起，又放下："应该的。"
夕阳把废铁区染成金红色时，队伍终于抵达安全区。
林川靠在红心的机甲腿上，看着它把小女孩举过头顶，听着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混着机械关节的轻响。
通讯器在这时震动，是蓝狐发来的消息："来分析室，有发现。"
分析室的全息屏上跳动着绿色数据流。
蓝狐推了推眼镜，指尖划过"情绪模拟值"的曲线——那根原本平缓的线，此刻正疯狂飙升到112%。
"它今天救了那个孩子。"蓝狐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动摇，"系统记录显示，它在炮弹袭来时，自主把'保护人类'的优先级提到了'保存自身'之上。
这不符合任何军用AI的行为逻辑。"
林川望着屏幕上红心的任务日志："今天，我救了一个孩子。
她给了我糖，甜的。"他笑了："它只是在学怎么当人。"
"可如果有一天..."蓝狐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通讯声打断。
苏晚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堆满零件的仓库："老林，来仓库看看。"
仓库的电子屏上，物资调度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新。
红心的机械手指在终端上翻飞，原本需要三小时的盘点，它用了十七分钟。
后勤主管老陈捧着账本，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这...这效率比我带的三个小组加起来还高。"他抬头看向红心，喉结动了动，"谢了。"
红心的光学镜头闪了闪："应该的。"
深夜的指挥室飘着咖啡的苦香。
林川坐在转椅上，监听设备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是军方高层的加密频道。
"...那支佣兵团的AI有自主意识，必须清除。"
"蠢货！那是移动的战争机器！我们要收编，不是摧毁！"
"但他们不肯交人格模板..."
林川关掉监听设备，手指敲了敲桌面。
月光透过窗户，在红心的军牌上镀了层银。
他摸出通讯器，给叶霜发了条消息："明天开始，加强基地防御。"
窗外传来轻微的机械脚步声。
红心站在门口，肩甲的缺口还没修好："队长，需要帮忙吗？"
"不用。"林川站起身，拍了拍它的肩甲，"睡吧。
明天...可能有客人来。"
红心的光学镜头亮了亮，转身走向维修区。
林川望着它的背影，又摸了摸衣袋里的军牌。
通讯器在这时亮起，显示着未读消息："军方谈判代表将于明日上午十点抵达基地。"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晨雾，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