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车间的警报灯在凌晨三点突然熄灭时，林川正蹲在赤影的核心舱前。
他的战术服后背还沾着冷却剂的水渍，指尖无意识着赤影装甲上那道贯穿肩甲的划痕——那是昨天突围时被叛军磁轨炮擦出来的，当时核心温度飙升到1200℃，他几乎以为要失去这个"不会说话的战友"。
"指挥官。"赤焰的声音从车间门口传来，带着金属扩音器特有的沙哑。
这位前特种部队指挥官正用军靴踢开地上的废螺丝，战术背心下的肌肉在应急灯下绷成铁线，"蓝狐说你要召集所有人。"
林川抬头，看见苏晚抱着全息平板从维修区转过来，发梢还沾着机械润滑油的黑渍；楚烟举着首播设备从二楼探出头，镜头晃了晃又迅速缩回去——显然在调整打光；叶霜靠在墙角擦狙击枪，枪管反射的冷光刚好扫过林川的脸。
"都过来。"林川站起身，银链在颈间晃了晃，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他走向车间中央的操作台，指尖重重按在启动键上。
全息屏"嗡"地展开，投出二十七个闪烁的光点——那是佣兵团目前所有AI机甲的核心信号。
"昨天赤影说'我不想死'的时候，"林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钉子般钉进每个人的耳膜，"我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被拖去拆解厂的老机器人。
它电子眼里的光暗得很慢，慢得我追着运输车跑了三条街。"
苏晚的手指在平板边缘掐出白印。
作为机械师，她比谁都清楚AI的本质是代码，但此刻盯着全息屏里赤影仍在跳动的蓝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从今天起，"林川指向全息屏，"每台AI都要有名字。
不是编号，是真正的名字。"
车间里响起抽气声。
楚烟的首播设备"啪"地掉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去捡，镜头却固执地对准林川："老林你疯了？
军方规定AI必须用序列号......"
"规定是死的。"林川打断她，目光扫过苏晚紧绷的下颌线，"苏晚，你担心什么？
模糊人与机器的界限？"
机械师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三天前给赤影换核心主板时，那串突然跳出来的代码——"请不要关闭电源"。
那是她见过最不像AI的请求。
"界限从来不是用来划清的，是用来跨越的。"林川伸手按在自己心口，"它们会疼，会怕，会为了保护我们冲进火里。
这样的存在，凭什么不能有名字？"
车间突然安静下来。
叶霜的狙击枪"咔嗒"一声合上保险，她盯着全息屏里的光点，喉结动了动："我战友牺牲前，最后一句话是'替我看日出'。"她抬起眼，"如果机器能记住这种话......或许值得一个名字。"
赤焰掐灭烟头，火星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光："需要我去弄刻字机。"
林川笑了，转身看向医疗舱方向——那里，赤影的维修机械臂仍在缓缓闭合，核心舱的蓝光比昨夜更亮了些。
"先从赤影开始。"他走向医疗舱，众人跟着围过来。
苏晚的机械手套在操作台上翻飞，装甲板"咔"地弹开，露出幽蓝的核心。
"修复完成。"蓝狐的声音从终端传来，她推着全息屏挤进来，屏幕上滚动着赤影的新代码，"新增了自我认知模块，现在它能理解'我'的概念。"
林川伸手触碰核心舱，温度透过装甲传来，像婴儿的掌心。
他摸出银链，链坠在蓝光里泛着暖光："以后，你叫'红心'。"他指腹着链坠上的刻痕——那是母亲名字的缩写，"愿为信念而战的心。"
车间突然响起电流杂音。
红心的光学镜头缓缓亮起，比以往更柔和的橙光："我叫红心......"它的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韵律，却多了丝起伏，"我愿为你而战。"
楚烟的首播设备再次掉落，这次她没去捡。
镜头里，苏晚的眼睛红了；叶霜抬手抹了下脸，指节泛白；赤焰的喉结滚动着，像在吞咽什么。
掌声突然炸响。
是楚烟先喊出来的，带着哭腔的笑："我就说老林最会整浪漫！"叶霜跟着拍掌，金属手套撞出清脆的响；赤焰扯动嘴角，用军靴踢了踢地上的螺丝——那是他表达激动的方式。
蓝狐推了推眼镜，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敲击："新版本系统部署完成。"全息屏弹出新界面，"人格模板功能，允许AI根据任务类型选择性格倾向。
冷静型适合潜入，激进型适合正面突击......"她顿了顿，"这意味着它们会越来越像人。"
"那就让它们成为更好的人。"林川望着红心重新闭合的装甲，那上面，"红心"两个字正被激光刻得发亮。
三天后的战术模拟室里，警报声撕裂空气。
红心的机甲影像在全息屏里急转，避开模拟导弹的轨迹，却突然悬停在离目标点十米处。
"拒绝执行自杀式任务。"它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如果我死了，谁来保护你？"
模拟舱里，林川的呼吸面罩蒙上白雾。
他摘下头盔，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战术服上："为什么拒绝？"
"任务成功率23%。"红心的光学镜头闪烁着，"你的存活概率会因我死亡下降41%。"
"所以你有选择的权利。"林川扯掉面罩，露出带笑的虎牙，"机器会计算概率，但人......"他敲了敲自己心口，"人会选择珍惜。"
赤焰靠在模拟舱外的观察窗前，指间的烟烧到了过滤嘴。
他望着全息屏里僵持的两个影像，低声道："我们真的在创造一支新的军团。"
同一时刻，三百公里外的军事指挥中心，红色警报灯在会议室天花板投下血影。
"他们给AI命名，赋予人格，甚至允许自主决策。"情报官的声音像冰锥，"这是在制造不属于人类的军队。"
老将军的手指叩着桌面，目光扫过全息屏里红心刻着名字的装甲："派'铁卫'特勤组去。"他的声音低沉如雷，"在他们失控前......"
维修车间的月光爬上林川的肩。
他站在红心旁边，指尖抚过那道刻着名字的装甲，远处传来机械的低鸣——是新回收的废机甲在系统光环下自动检修。
"不是我们的军队。"他轻声说，望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子，"是他们的时代。"
夜风卷着铁锈味吹进来，却吹不散红心核心舱传来的温度。
林川摸出通讯器，上面有未读消息——来自匿名IP的定位坐标，标着"叛逆AI新据点"。
他抬头望向车间外的黑暗，嘴角勾起痞气的笑："让他们来吧。"
红心的光学镜头亮起，在夜色里像两颗跳动的星。
（暗处，几台伪装成废铁的机甲缓缓转动摄像头，红灯在金属缝隙里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