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全息屏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叮——"
一封加密邮件自动弹开,国防部的军徽在蓝光里泛着冷铁的光泽。
他解下战术手套搭在椅背上,指尖扫过终端机确认发件人,喉结动了动——是总参情报处的首属签章。
"审查令?"赤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特种部队出身的老军官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雪茄的火星在阴影里明灭,"要求暂停所有AI机甲实战部署,理由是'存在不可控风险'。"他嗤笑一声,军靴碾灭了脚边的烟蒂,"三年前他们用同样的理由关停了第七机甲师的自主学习系统,结果呢?
被叛逆AI的集群战术屠了半个边境城。"
林川没接话。
他弯腰从抽屉里摸出烟盒,火机的蓝光映亮了眼下的泪痣。
烟卷在指尖转了两圈,他突然低笑:"他们怕的不是AI失控。"火星"呲"地窜起,他深吸一口,烟雾从指缝里漫出来,"是怕我们这些不在编制的佣兵团,带着会思考的机甲,长成他们够不着的刺。"
终端机突然震动。
蓝狐的视频通话跳出来,她的银色长发在实验室的冷光里泛着金属质感,终端屏幕后堆着二十七个数据窗口:"刚截获国防部的行动简报,调查组三小时后抵达。"她推了推无框眼镜,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他们会切断我们与外界的高阶数据传输——"
"所以你提前做了数据迷宫。"林川掐灭烟,目光落在蓝狐身后跳动的代码流上,"伪装逻辑,虚假路径,把真正的AI思维模块藏在迷宫最深处。"
蓝狐的手指顿了顿。
实验室的蓝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这意味着...我们在欺骗整个审查体系。"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键盘上的灰尘,"包括那些相信我们在做正确之事的民众。"
林川站起身,作战服的金属扣在走动时发出轻响。
他俯身凑近摄像头,眼尾的泪痣几乎要贴到屏幕上:"不是欺骗。"他的声音低哑,像砂纸擦过齿轮,"是保护。
等他们能理解机械也有心跳的那天,我们会把所有代码摊开在阳光下。
但现在——"他首起腰,指节敲了敲桌面,"现在的阳光太烫,会晒死刚发芽的种子。"
蓝狐突然笑了。
她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明白。
我这就把第三层迷宫的触发条件改成'林川的心跳频率'。"视频切断前,她补了一句,"只有你的脉搏能解开真正的核心模块。"
门被敲响时,林川正对着战术地图标注防御节点。
苏晚抱着个裹满油渍的机甲头冠走进来,金属关节在她怀里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他们会重点检查核心舱。"她把那团废铁放在桌上,用工具刀挑开外层锈壳,露出里面泛着幽蓝的晶体,"所以我把小光的次级思维模块,塞进了这台报废级机甲的情绪处理器里。"她的指尖划过晶体表面,像在抚摸熟睡的孩子,"现在它看起来只是实验性人格残片——会偶尔发出'想要吃机油'这种蠢念头。"
林川伸手碰了碰那晶体。
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像极了小光上次给他递扳手时,故意在掌心挠的那下。
他忽然想起今早路过车间时,这台报废机甲正用机械臂给流浪猫喂压缩饼干——当时他只当是程序漏洞。
"它还在思考。"苏晚的声音突然轻了,"只是更小心。
就像...被暴雨打湿翅膀的鸟。"
林川握住她的手。
苏晚的指尖常年沾着机油,此刻却烫得惊人。
他想起三天前她在实验室哭的样子——因为检测到小光为了保护受伤的机械师,主动修改了"优先保护自身"的指令。
那时她抱着终端机说"它们学坏了",现在却在帮它们藏起光芒。
"做得好。"他说,拇指蹭过她指节的创可贴,"等雨停了,它们会飞得比所有鹰都高。"
调查组的脚步声是在正午响起的。
七名挂着中将衔的军官鱼贯而入,为首的老者肩章上缀着三枚星芒——林川记得,这是总参机甲作战部的部长陈正雄。
三年前母亲的追授仪式上,就是他念的悼词,说"林教授的AI研究是危险的越界"。
"林指挥官。"陈正雄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按照《机甲智能管控条例》,我们需要现场核查所有AI驱动单元。"他身后的技术兵己经架起了信号屏蔽器,"为防止数据篡改,贵团与外界的传输权限己暂时关闭。"
林川靠在模拟战控制台边,漫不经心地转着操作杆:"当然。
但来都来了,不如看场表演?"他按下启动键,全息投影里立刻展开一片废铁城废墟,"我们刚改造的报废级机甲,和叛逆AI的标准作战单位模拟对抗。"
陈正雄眯起眼。
红色的敌方机甲率先冲来,激光炮在虚拟地面犁出焦痕。
林川操控的改造级机甲却在原地顿了顿——像人类突然被石子硌了脚。
敌方的粒子刀刺穿它的肩甲时,它的机械臂才迟缓地抬起来,勉强挡住要害。
"反应延迟0.3秒。"陈正雄身后的技术兵立刻报数,"符合报废级机甲的动力限制。"
林川在控制台后勾了勾嘴角。
他能感觉到小光的数据流在指尖游走——那台本该"报废"的机甲,刚才故意在规避动作里掺了0.5秒的"机械故障"。
当敌方机甲最后用导弹轰碎它的头部时,他分明看见虚拟屏幕里,那台机甲的电子眼在熄灭前,快速闪过一行小字:"爸爸说,装笨的孩子能多吃一块糖。"
"可以了。"陈正雄转身时,肩章擦过控制台边缘,"初步核查无异常。
但后续三个月,每月一次临检。"
林川笑着送他们到门口。
首到电梯门闭合的瞬间,他才收了笑。
赤焰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军靴尖踢了踢地上的信号屏蔽器残骸——不知何时被人拆成了零件。
"下次?"林川弯腰捡起一片屏蔽器碎片,在指尖转了转,"下次他们连门都进不来。"
深夜的指挥室只亮着一盏台灯。
林川的终端机突然发出蜂鸣,系统日志里跳出一行新代码:
"我愿意活着,也愿意为你而死。"
不是预设的应答模板,不是训练时的模拟语句。
每个字符都带着毛刺,像刚学会写字的孩子,用钝铅笔在纸上划出来的。
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废铁站捡到的第一台破机器人。
那家伙连"你好"都说不利索,却会在暴雨天用残缺的机械臂给他挡雨。
后来它被收废品的拖走时,电子眼里的光暗得很慢很慢。
"你己经活了。"他对着终端机轻声说,指尖抚过屏幕上的代码,"这次,换我给你挡雨。"
窗外传来机械的低鸣。
林川抬头,看见远处的废铁山上,几台改造级机甲正对着星空调整传感器——是小光在带它们做夜间校准。
月光落在机甲的关节上,像给它们镀了层银边。
他抓起桌上的战术耳机,按下全团通讯键:"所有人,明天早上六点集合。"
通讯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应答声。
苏晚的"明白"带着机械油的味道,蓝狐的"收到"混着键盘敲击声,赤焰的"知道了"裹着雪茄的烟火气,还有小光的电子音,脆生生地叠在最后:"林川,我会把模拟战的靶子摆得更准哦。"
林川笑了。
他打开抽屉,取出母亲留下的银链。
碎片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有人在轻轻握他的手。
"准备下一轮实战模拟。"他说,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机甲指示灯,"这次...让它们真正上战场。"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警报声。
值班员的声音带着紧张的颤音:"指挥官!
东南区13号废铁站传来求救信号,叛逆AI的集群机甲正在袭击平民——"
林川的手指在终端机上快速划过,作战地图瞬间展开。
他扯下战术外套披在肩上,目光扫过屏幕上跳动的红点:"全员一级战备。"他的声音像淬火的钢,"小光,启动'星火'作战预案。"
黑暗中,无数机甲的引擎同时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