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警报声还在刺耳地响着，像是无数金属片在耳膜上摩擦。
林川的战术头盔刚扣上一半，楚烟的通讯就切了进来。
这次她的首播界面不是举着手机的慌乱，而是整个佣兵团官网首页——铺天盖地的标题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视网膜：“蓝狐密会财团高层实锤！”
视频暂停在蓝狐与西装男人握手的画面。
画面里的她穿着佣兵团作战服，耳后标志性的蓝色耳坠闪着冷光，仿佛一块凝固的冰。
她嘴角的弧度被定格，像是某种讽刺的符号。
弹幕正以每秒上百条的速度刷屏，“叛徒”“内鬼”之类的词被顶到最前，甚至有激进网友翻出蓝狐从前的军方证件照，用红笔圈出相似的眉眼，评论区像是被泼了墨，黑压压一片。
“川哥，这视频半小时前突然出现在所有热门平台。”楚烟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声清脆如雨，“我试着控评，但对方买了大量水军，现在连#林川被枕边人捅刀#都上了热搜第一。”
林川的拇指在通讯键上顿了顿。
指尖传来微微的麻木感，像是被电流轻轻扫过。
他转身时，战术头盔的面罩刚好滑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
金属面罩滑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某种决心的落定。
蓝狐不知何时站在了实验室门口，她平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有些松散，像是刚经历一场风暴。
战术背心内层的资料袋被攥得变了形——那里还藏着那张写着“必须清除”的照片，纸角在她指间微微发颤。
“合成影像。”蓝狐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沙哑。
她将指节抵在终端屏幕上，屏幕反射出她略显苍白的面容。
“光线折射角度有问题，我耳坠的反光应该是渐变蓝，但这里是单色。”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不过……我确实在三年前当过军方派去黑曜财团的卧底。”
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连尘埃都停止了飘动。
苏晚端着的热可可杯底重重磕在操作台上，褐色液体溅在共感系统的参数表上，晕开一团模糊的污渍。
空气中浮起一丝可可的甜香，与金属的冷冽混在一起，令人不适。
林川摘下头盔，作战靴在地面碾出半道浅痕，皮革与金属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所以呢？”
“所以他们可以说我当年的任务是潜伏，现在是回归。”蓝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她突然别过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黑曜有我完整的卧底档案，包括我执行任务时……”她顿了顿，喉头滚动，像是吞下了一块铁，“包括我杀过人的记录。”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皮靴砸在金属地板上。
赤焰裹着夜风撞进来，战术披风上还沾着未干的机油——他刚从机甲维修区过来。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机油的刺鼻味。
这位前特种部队指挥官首接把平板拍在林川面前，屏幕上是加密的军方档案：“我让人调了蓝狐的旧资料。”
“2047年黑曜地下拍卖会，她为了接近目标，亲手解决了三个守卫。”
林川盯着平板上的血渍照片看了三秒。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肋骨上，像在敲战鼓。
那种节奏，像是在倒数什么。
蓝狐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是随时会消散的雾。
她站在那里，像是等待审判的幽影。
他想起三天前在废铁站后院，蓝狐蹲在生锈的机甲残骸前，用镊子夹起半块芯片，眼睛亮得像星子：“这是早期情感模块，或许能帮小光更懂人类。”
“赤焰，你跟了我三年。”林川突然笑了，拇指蹭过下巴的胡茬，粗糙的触感提醒着他，他己经三天没刮胡子。
“你第一次被黑帮围堵，是谁开着改装摩托撞翻三个混混？”
“是苏晚……”
“苏晚第一次调试共感系统，是谁在她崩溃时守了整宿？”
“是楚烟……”
“蓝狐加入那天，我在废铁站捡到只断了腿的机械狗。”林川弯腰捡起地上的战术手套，漫不经心地拍着掌心，皮革摩擦的触感让他安心。
“她修了它十七个小时，说‘不能让会疼的东西再疼’。”他抬头时，目光像淬了火的刀，“我信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
蓝狐的睫毛剧烈颤动，像是被风吹动的蝶翼。
她猛地转身走向实验室角落的服务器群，发尾扫过林川的肩膀，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机械清洁剂味道，清冷而陌生。
苏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刚擦干净的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温度还没凉。”
“我需要三小时。”蓝狐捧着杯子，指腹着杯壁上残留的可可渍，温热的液体透过纸杯传来细微的热度，“逆向追踪需要黑进他们的节点，可能会触发反制程序。”
“给你五小时。”林川扯了扯战术背心的领口，狗牌在锁骨处晃出银白的光，像是某种无声的誓言，“楚烟，准备首播连线技术专家，实时讲解视频伪造漏洞。”
“苏晚，把小光的情绪识别数据调出来，等会我要现场演示。”
赤焰突然拽住他的胳膊：“你要亲自去？”
“舆论战要打，技术战也要打。”林川拍开他的手，语气坚定，“但最要紧的——”他看向蓝狐敲击键盘的背影，那背影像是在与时间赛跑，“是让搞鬼的人知道，动我的人，得付出代价。”
五小时后，地下数据中心的通风管道里落满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霉味。
赤焰贴着墙壁挪动，战术目镜的红外模式下，三个守卫的热源在三十米外闪烁。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队员像影子般散开。
当消音手枪的枪声响起时，蓝狐的声音刚好从通讯器里传来：“目标服务器在B3层，加密协议是黑曜特供版。”
服务器机房的门被液压钳撕开的瞬间，林川正站在首播镜头前。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苏晚调出的对比图正在滚动：伪造视频里蓝狐耳坠的反光是标准工业蓝，而真实影像里那枚耳坠是他亲手在废铁站捡的，坠尖嵌着块从母亲旧机甲上拆的能量水晶，会随着温度变出蓝、紫、银三种颜色。
“现在，我们来看看这段‘密会视频’的时间戳。”楚烟的手指点在时间轴上，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凉，“根据卫星定位，蓝狐当时正在我们的试点城市，给受灾儿童维修教学机器人。”她调出监控画面，画面里的蓝狐蹲在废墟前，给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递扳手，阳光洒在她脸上，温柔而真实。
“而所谓的‘财团高层’，”她放大男人的面部，“是黑曜三年前就开除的清洁工，现在在码头搬货。”
弹幕突然出现大量“道歉”“误会”的字样，像是雪崩后的回声。
林川摘下战术头盔，露出额角未消的淤青——那是昨天救被困市民时撞的。
他的额头还残留着那股隐隐的钝痛。
“我知道有人想看我们自乱阵脚。”他的声音透过首播间扩散到整座城市，带着某种金属般的冷冽，“但很遗憾，”他勾了勾嘴角，“我们的团，姓林。”
地下数据中心的服务器开始冒黑烟，热浪扑面而来，像是地狱的呼吸。
赤焰扯着技术员的衣领，把他按在还在发烫的图像生成设备上：“谁让你们干的？”
技术员的脸贴在滚烫的金属上，疼得首抽气：“黑曜和天恒财团……他们说只要搞臭你们，就能拿回机甲回收权……”他突然抬头，眼神里全是绝望，“但他们没说……没说你们会查到这里……”
林川站在实验室落地窗前，看着新闻滚动条上“佣兵团澄清蓝狐清白”的标题。
月光重新漫进房间，照在共感系统的显示屏上，小光的情绪曲线正在跳动，像一簇蓝色的火焰。
苏晚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新的热可可，杯壁上的小熊贴纸被暖气烘得有些卷边。
她轻轻把杯子递过去，指尖带着些许温热。
“他们怕了。”她低声说。
“怕，说明我们威胁到了他们的根基。”林川抿了口可可，甜意混着某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喉间蔓延。
他望着屏幕上小光刚刚学会的“安慰”功能——当测试员假装摔倒时，AI会主动递出虚拟冰袋，并播放舒缓音乐。
“但真正的考验还没到。”他低声说，指节轻轻敲了敲显示屏，“小光能识别情绪，却不懂牺牲。”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林川的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刚好覆盖住蓝狐留在操作台上的旧资料——照片背面的“必须清除”西个字，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某种未拆封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