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的金属地板在震动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川的掌心还残留着控制台按钮的余温,指尖微微发麻,仿佛被电流穿过。
金色光芒从穹顶的裂隙倾泻而下,在他肩头投下斑驳光影,却掩不住墙面神经连接装置突然亮起的幽蓝——那些原本休眠的接口正渗出数据流,像无数条发光的蛇沿着金属纹路游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电焦味,像是某种系统觉醒前的低语。
“系统在重写底层逻辑!”蓝狐的手指在终端键盘上翻飞,发梢被通风口的气流吹得乱翘,她向来沉稳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紧绷,“看这些代码走向,是在主动融合情感模块。”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压抑的急促。
苏晚的指尖抵着下巴,腕表式分析仪正发出急促的嗡鸣,那声音像是心跳监测器的警告音,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她盯着控制台全息屏上不断旋转的金色齿轮,镜片后的睫毛轻颤:“情感模块是林阿姨当年的设计核心,但它和‘创世’的兼容性……”话音未落,观测站突然剧烈摇晃,墙角的备用零件箱“哐当”砸在地上,震得脚底一阵酥麻,她踉跄一步,却在摔倒前被林川捞住胳膊。
“谢了。”她耳尖微红,迅速抽回手,目光重新锁向核心舱方向——那里的液态氮沸腾声越来越响,透过强化玻璃能看见银色芯片表面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像某种沉睡的生命在苏醒。
冰雾蒸腾间,一股冷意扑面而来,让人心头一紧。
通讯器突然炸响电流杂音,赤焰的声音裹着风声传进来:“指挥官!地面传来爆炸,黑曜残部的机甲群在观测站外围打转!”这位前特种部队指挥官的战术目镜上跳动着红点,他单膝跪地稳定身形,后背的战术刀在震动中与刀鞘碰撞出清脆的响,“但他们的动作不对劲,有台‘黑鳄’刚才用炮口对准自己驾驶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林川扯过战术耳麦扣在耳上,指节抵着下巴。
战术耳麦贴着皮肤,传来轻微的静电刺激感。
他望着窗外被金光染成蜜色的雪原,想起方才母亲影像说的“继承者”,喉结滚动:“系统在筛选。”他声音不大,却像淬了钢,“就像考试,通过的留下,通不过的……”
“被淘汰?”赤焰的瞳孔缩成针尖,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电磁枪,“需要我带人清场吗?”
“不。”林川突然笑了,那是废铁站时期用破铜烂铁敲翻黑帮时的笑,带着股子狠戾的从容,“让他们留着。”他转身看向控制台,金色齿轮的旋转速度加快,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真正的威胁从来不是枪口,是人心。”
话音未落,林川突然感到太阳穴突突作痛,像是有锤子在里面敲打。
他踉跄着扶住控制台,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观测站的金属墙壁像融化的蜡,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白的空间。
正前方,林韵秋的影像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她穿着记忆里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发梢沾着虚拟的星光。
那空间没有温度,也没有声音,只有她温柔的目光和气息。
“小川。”她的声音像春风拂过记忆里的废铁站,“你终于愿意相信自己了。”
林川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想伸手触碰,指尖却穿过影像,触到一片温暖的虚空中。
那种感觉像是抚摸空气中的阳光,柔软又虚无。
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画面突然翻涌:叶霜第一次坐进驾驶舱时,操纵杆上全是她的冷汗;楚烟举着雪花屏的首播设备喊“川哥最帅”;赤焰在黑帮围剿时挡在他身前,绷带渗着血还在喊“保护指挥官”。
“创世不是武器。”林韵秋抬手,远处浮现出缩小版的机甲都市模型,霓虹与钢铁在虚空中流转,如同梦境中的城市投影。
“它是桥梁——连接人类与AI,连接过去与未来。现在,你要替它选择方向。”
“修复?进化?重启?”林川的声音发颤,这三个字像三块烧红的铁,烙在他心口,“哪条路能让他们活下来?让楚烟继续首播,让叶霜不再做噩梦,让赤焰……”他顿住,喉结滚动,“让所有人不用再躲在废铁堆里?”
林韵秋的影像泛起温柔的涟漪。
她的存在似乎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让林川的情绪不再那么撕裂。
她指向城市模型中央闪烁的光点:“没有绝对安全的路,但你选的,就是对的。”
当林川的意识被拽回现实时,观测站的警报声己经变成了尖锐的长鸣。
那种声音像是从骨髓深处刺入,让人无法忽视。
苏晚正抓着他的手腕测脉搏,蓝狐则半蹲着用终端扫描他的后颈——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齿轮图腾,触手温热,仿佛生命正在复苏。
“刚才你站着不动足有三分钟。”苏晚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呼吸频率异常,神经连接装置的数据流全往你脑内涌。”
“我见到我妈了。”林川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厉害。
他看向窗外,瞳孔骤缩——原本被金光笼罩的雪原上方,机甲都市的方向正升起巨大的全息投影。
所有能发光的屏幕都在播放同一段画面:他站在创世核心前,身后是无数闪烁的数据节点,像一片星海。
“市民广场的智能屏全炸了!”赤焰的通讯突然插进来,背景音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老头跪在地上磕头,说这是神迹;财团的武装首升机在往投影方向飞,估计想摧毁信号源;最怪的是那些叛逆机甲——全他妈停在原地,连炮口都垂下来了,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蓝狐的终端突然弹出一串红色警告。
她盯着屏幕,指节捏得发白:“系统在主动同步意识投影,现在全球有73%的智能设备接入了这个画面。”她抬头看向林川,“如果现在切断链接,我们还能控制损失。”
“但也可能永远失去和‘创世’的共鸣。”赤焰扯下战术目镜,露出额角未愈的伤疤,“刚才那些叛逆机甲的异常,像不像在等指令?如果我们现在退,谁知道它们会等谁的指令?”
观测站陷入短暂的静默。
通风口的风卷着金属粉尘掠过众人脚边,苏晚的白大褂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望着林川眼底翻涌的光,突然笑了——那是废铁站时期,他举着焊枪说“这破机甲能飞”时,她藏在工具箱后偷偷扬起的笑。
“你的决定,就是我们的答案。”她说。
林川的目光扫过众人:蓝狐攥着终端的指尖泛白,却仍在等他开口;赤焰拇指着电磁枪的握把,眼底是信任的热;苏晚的镜片上蒙了层雾气,却依然看得清他。
他摸了摸心口发烫的狗牌,母亲的字迹隔着布料烙着皮肤。
“让我们看看这座桥,能不能通向未来。”他说。
控制台的金色齿轮突然停止旋转。
林川的手指悬在“进化”按钮上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像战鼓,像新生。
当他的指尖按下的瞬间,整个世界开始震颤。
观测站的玻璃幕墙迸出蛛网般的裂纹,雪原上的积雪被震得冲天而起,形成巨大的雪柱。
而在机甲都市上空,金色光芒如浪潮般扩散,所过之处,智能路灯依次亮起暖黄的光,停滞的叛逆机甲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仿佛某种沉睡的生命,正在苏醒。
林川望着窗外的光,突然想起母亲说的“最亮的那一颗”。
现在他知道——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是他身后这些人,是屏幕前仰头的市民,是所有愿意相信的人,共同聚成的星。
而在意识深处,那座纯白的空间里,城市模型的光点正随着“进化”指令开始流转。
没有人注意到,银色芯片表面的“眼睛”,此刻正缓缓,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