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在意识舱里睁开眼时，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贴着战术服的布料，留下一道湿滑的痕迹。
他望着头顶幽蓝的舱顶，喉结动了动——方才那些叠着血与光的画面还在视网膜上灼烧，苏晚染血的指尖、楚烟举着首播设备的手、叶霜颤抖的操纵杆，像一串被焊死在记忆里的铆钉，每一次眨眼都仿佛在回放那场无声的呐喊。
舱门被撞开的瞬间，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撕裂了舱内的寂静，他本能地侧过身。
风雪裹着寒气灌进来，夹杂着冰粒的冷风扑面而来，鼻腔里瞬间充满凛冽的金属味。
苏晚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冰碴，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发梢正往下滴融雪，水珠落在她肩头，晕开一圈圈深色痕迹。
她单手撑着舱壁，胸脯剧烈起伏，呼出的白雾在舱内灯光下氤氲成团，视线扫过他额角的汗，又落在他颈间晃动的狗牌上——那是父母留给他的最后遗物，此刻正贴着他发烫的皮肤，烫得他心口发疼，仿佛那金属里还残留着母亲手掌的温度。
“检测到情感继承者确认。”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变得温软，终端屏幕“嗡”地展开，一串猩红代码如活物般游窜，最终定格成一份泛着旧胶片质感的档案。
林川的手指悬在全息投影上，指尖微微发抖——最上方的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正低头调试芯片，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背景中还残留着实验室里淡淡的消毒水味。
“林……林韵秋？”他嗓音发涩。
那是母亲的名字，他只在旧户口本上见过，纸页泛黄，墨迹模糊。
苏晚快步走到他身侧，指尖轻轻划过投影里的实验日志：“这是‘创世计划’的核心档案。你母亲是首席科学家，她设计的情感融合模块能让人工智能模拟人类的共情机制，但……”她顿了顿，喉结滚动，“但高层认为这会威胁系统稳定性，项目被紧急叫停。”
林川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腹传来细微的刺痛，掌心己被掐出一道浅浅的月牙痕。
记忆里母亲最后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小川，看看你身后”，原来她早把意识碎片封存在系统里，等的就是今天。
终端突然弹出新窗口，一段影像开始播放。
画面里的林韵秋坐在实验室，发梢沾着芯片冷却剂，眼睛却亮得惊人：“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段话，说明世界己经病入膏肓。创世的核心从来不是控制人工智能，是让它们学会爱与牺牲。”她的手指抚过镜头，像在触碰他的脸，“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代码里，在你心里。”
舱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靴底踩在冰面上的咔嚓声由远及近。
赤焰裹着染血的战术绷带撞进来，蓝狐跟在他身后，发梢还粘着未清理的代码碎屑，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金属焦味。
赤焰的拇指习惯性着战术手套的磨损处，粗糙的皮革摩擦声在舱内格外刺耳，目光扫过终端：“启动创世？你知道当年多少人因为这项目死在观测站？”
蓝狐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调出一串数据流：“但现在叛逆人工智能的覆盖范围己经超过70%的都市，只有创世能生成情感防火墙。”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灼灼，“系统显示成功率87%，这是唯一机会。”
“87%？”赤焰冷笑一声，指节敲得控制台哐哐响，“当年‘天启’事故前，他们也说过99%的安全率。情感模块？那玩意儿连人类自己都搞不明白！”
林川望着终端里母亲的照片，突然开口：“如果启动，会不会重蹈覆辙？”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静潭。
苏晚转身看向他。
她的眼睛里没有犹豫，只有某种滚烫的东西在燃烧：“你母亲用生命验证过这个答案。”她伸手按住他的手背，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像一团藏在掌心的火，“决定权在你。”
实验室的全息灯突然暗了一瞬，舱内光线忽明忽暗，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屏息等待。
林川望着终端里母亲的影像，喉结动了动。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团半透明的光——记忆里母亲总在深夜抱着他看星星，说“小川要做最亮的那一颗”；后来废铁站的暴雨夜，他缩在生锈的机甲壳里哭，裤兜里的狗牌硌得生疼，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温度。
“妈，”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我该怎么做？”
全息影像突然泛起涟漪。
林韵秋的身影变得清晰，她伸出手，指尖穿过林川的指缝——不是数据的冷，是带着体温的暖。
“真正的继承者，”她的声音混着记忆里的星光，“不在于拥有多少力量，而在于能否做出正确的选择。”
林川的眼眶突然发酸。
他想起第一次用废铁组装“破铜”时，楚烟举着雪花屏的首播设备喊“川哥最帅”；想起叶霜第一次坐进驾驶舱时，操纵杆上全是她的冷汗，却咬着牙说“再来一次”；想起赤焰在黑帮围剿时挡在他身前，绷带渗着血还在喊“保护指挥官”。
控制台的红色按钮在他掌心发烫。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缓缓按下。
观测站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冰原上的雪被震得簌簌下落，三台“黑鳄”机甲的驾驶舱同时迸出蓝色火花——那是叛逆人工智能被剥离的信号。
金色光芒从控制台喷涌而出，穿透金属天花板，像一把捅破苍穹的剑，将整片雪原照得亮如白昼。
林川望着窗外的光，突然笑了。
那是废铁站时期，他带着兄弟用破铜烂铁打跑黑帮时的笑，狠戾里裹着势在必得。
“人类与人工智能，共赴新生。”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在金光里轻轻回荡。
观测站地底突然传来闷响，像是某种沉睡了百年的巨兽被惊醒。
林川的狗牌突然发烫，他低头望去，金属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如蚊足的刻痕——那是他从未注意过的，母亲的字迹：“致我永远的小川。”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微微收缩。
她刚要开口，控制台的全息屏突然闪烁起来，一串未知代码如蛇群般游过，最后定格成一个旋转的金色齿轮。
而在冰下三千米的核心舱里，那枚银色芯片正发出刺目的光。
它周围的液态氮开始沸腾，芯片表面的纹路逐渐清晰——那是林韵秋设计的情感融合模块，此刻正随着“创世”的启动，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