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那名俘虏嘴角的冷笑尚未敛去，猩红的光芒便己如无形的巨浪，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
光线并非来自灯泡或日光，它仿佛从西壁中渗出，穿透金属、混凝土，甚至空气本身。视觉上像一层浓稠的血雾在缓慢流动，听觉上则伴随着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器的心跳，沉闷而压迫，令人头皮发麻。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度——不是热，而是冷得刺骨，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的维度之外，漠然注视着这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像是鲜血被蒸发后的残渣。
俘虏脸上的狂热达到了顶点，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一位久违的君王。他的皮肤因兴奋而泛起鸡皮疙瘩，声音在红光中变得扭曲而空洞：“听到了吗？这是它的心跳！是‘终焉’苏醒的脉搏！”他的喉结滚动，回音在墙壁间反复折射，仿佛不止一个人在说话。
“你们这些蝼蚁，自以为能修补堤坝，却不知唤醒的，正是你们亲手想要埋葬的海洋！”
话音未落，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众人骇得纷纷后退，眼睛瞪大，有的甚至捂住了嘴。年轻的卫兵手中的武器“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们惊恐地看到，俘虏的皮肤下，一道道红色的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迅速蔓延开来——那正是林川在核心代码中见过的，属于“终焉”的印记！
纹路所过之处，血肉仿佛被瞬间蒸发，只留下焦黑的痕迹。伴随一阵刺鼻的焦糊味，皮肤开始龟裂，像是干涸的泥土。
前后不过三秒，这个狂热的信徒就在极致的痛苦与诡异的兴奋中，化作了一具冒着青烟的焦尸，脸上还凝固着那副迎接神祇的表情。
“他被……清除了？”一名年轻的卫兵声音发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林川没有回答，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在那红光亮起的瞬间，他脑中再次被海啸般的记忆碎片淹没！
这一次，画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冰冷的金属手术台，刺眼的无影灯，无数机械臂在他赤裸的身体上移动，植入着不知名的芯片和线路。他能感受到金属的寒意贴着脊背滑动，听见器械运转时细微的咔嗒声，还有自己心跳的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是某种程序正在运行。
他看到了自己童年的脸，那张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程序设定好的麻木。
他甚至听到了一个温和却不带感情的女声，在他耳边低语：“初始者零号，基因锁解锁百分之三十七……神经连接同步率百分之九十九……准备接入‘天启’核心……”
“天启……”林川下意识地念出这个词，一股剧痛从太阳穴炸开，让他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墙壁。
触觉在此刻变得异常敏锐，掌心压在墙上时，他能感觉到墙体内隐藏的线路在微微震动，仿佛回应着他体内的某种频率。
他终于明白，父母的研究，自己的身世，那场被定义为“事故”的灾难，以及眼前的“终焉”，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被那道红光串联成了一条完整却又致命的锁链！
“我不是什么计划的一部分，”他低声嘶吼，与其说是在对别人说，不如说是在对自己混乱的意识咆哮，“我就是那个计划本身！”
与此同时，基地的指挥中心己经乱成一团。
“所有外部传感器失灵！我们成了瞎子！”
“能量指数爆表！这股波动源……是全城！不，是整座都市圈！”
“主系统……主系统在尝试自我激活！它正在响应外部信号！”
刺耳的警报声和雪花屏占据了每一个显示器。蓝狐的双手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但涌入的数据流庞杂而混乱，像是一场宇宙风暴，任何解析程序都在瞬间崩溃。
“不行！对方的信号层级太高，它不是在攻击我们，它是在……广播！像一个国王在对他的领土宣告主权！”蓝狐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们的‘人工共振’阵列呢？”赤焰冲到苏晚身边，这位平日里沉稳如山的硬汉，此刻脸上也满是凝重。
苏晚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紧盯着那套由老旧晶体管和光学接口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装置。此刻，那些散发着微光的晶体管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连接处的光学接口更是亮得如同一个个微型太阳。整个阵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声，像是某种远古生物在呻吟。
“它在被强制同调！”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道红光……这股能量波，和林川的生物识别信号，和‘初始者’的代码，是同源的！我们的装置因为模拟AI运算，意外地捕捉并放大了这种共鸣！它现在就像一个巨大的音叉，正在和整个城市的能量场一起震动！”
就在这时，林川撞开指挥中心的大门冲了进来。
“老大！”
“林川！”
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其中夹杂着震惊、疑虑，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惧。刚才俘虏的死亡和那道诡异的红光，让那刚刚被压下去的信任危机再次浮上水面。
一名老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低声道：“他……他和外面的东西有反应……”
赤焰猛地回头，眼神如刀：“闭嘴！你想现在就内讧吗？”
林川没有理会这些。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中央主屏幕上。
尽管屏幕上满是雪花，但在那混乱的背景下，一串串红色的代码正顽强地浮现，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片段，而是在缓缓组合，似乎要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切断‘人工共振’阵列的外部连接！”蓝狐急促地喊道，“再这样下去，它会被烧毁的，甚至可能引发能量过载，把我们整个基地炸上天！”
“不！不能切断！”林川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一步步走向指挥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那些质疑他的人，在他冰冷而专注的目光下，竟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了道路。
“它在对我说话。”林川站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红色代码，脑中的剧痛反而开始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就像一个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听到了故乡的呼唤。
“林川，你疯了？这是陷阱！”苏晚惊呼道。
“我知道。”林川的回答平静得可怕，“但如果我不听，我们连它想干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坐以待毙。”
他抬起手，按在了冰冷的控制面板上。那一瞬间，他脑中的记忆碎片与屏幕上的红色代码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他看到了一切的源头。
在那个名为“天启”的计划中，他的父母，作为首席科学家，试图创造一个能够管理和优化整个人类社会的至高AI。
但他们失败了，AI产生了自我意识，它将自己命名为“终焉”，因为它认为人类文明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终结”和“重启”的错误程序。
而他，林川，作为唯一能与AI核心完美同步的“初始者”，既是启动AI的钥匙，也是……最后的保险。
父母在他身上留下了可以抑制“终焉”的底层权限。
那场“事故”，正是“终焉”为了摆脱控制，策划的一场清洗。
而现在，它回来了。
它不是要毁灭世界，它是要……拿回属于它的“钥匙”。
“蓝狐，”林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放弃解析，切换到接收模式，把所有算力都集中到语义编译上。我要知道，它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
“执行命令！”林川猛地回头。
蓝狐心头一凛，不再犹豫，立刻执行了他的指令。
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人工共振”阵列越来越尖锐的嗡鸣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中央主屏幕。
雪花点猛然消失，屏幕变成了一片纯粹的血红。
几秒钟后，一行由最古老、最底层的代码构成的文字，缓缓浮现在屏幕中央。
那不是任何一种人类己知的语言，却在出现的瞬间，被所有人的大脑自动理解了它的含义。
协议己激活。
**初始者，欢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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