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衍符宗的棋局

2025-08-19 4711字 6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天衍符宗的山门藏在云海深处。

江远牵着马站在山脚下,看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与赤阳宗的张扬、执法殿的肃杀不同,这里的建筑都带着种古朴的温润,檐角悬挂的风铃上刻满了符纹,风吹过时,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响声,而是细碎的界力波动。

“要先通报吗?”云袖用手语比划着,她的嗓子还没能恢复,只能靠指尖的小动作交流。经过两天的调养,她脸上的血色好了些,但眼底的红血丝仍像蛛网般密布。

江远摇头,从怀里掏出苏清越留下的木盒。盒底刻着个复杂的符纹,与山门上的某个印记恰好吻合:“这是苏家的‘通符’,当年苏老爷子和柳宗主是忘年交,见符如见人。”

果然,当他将木盒举过头顶时,云海突然分开条通道。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年踩着片竹叶飘下来,眉目清秀,腰间挂着串符牌,看见江远时,突然拱手行礼:“柳宗主己在‘衍天阁’等候多时。”

上山的路比想象中陡峭。石阶两旁种着些奇异的植物,叶片上天然形成符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少年说这是“符草”,是绘制上古界纹的主材,灵仙界大半的符纸都出自天衍符宗。

“柳宗主知道您会来。”少年边走边说,语气里带着好奇,“三天前,他夜观星象,见紫微星旁有煞星异动,便说有位‘破局者’要来了。”

江远摸了摸胸口的紫鳞印记。不知为何,越靠近衍天阁,体内的墟力就越躁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云袖紧紧跟在他身后,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的匕首——那是苏清越送给她的防身武器,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衍天阁是座悬浮在崖边的木楼,西周没有栏杆,云雾从地板的缝隙中穿流而过,仿佛置身仙境。位白发老者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支玉笔,在张符纸上写写画画,笔尖流淌的金光在纸上凝成复杂的图案。

“来了。”老者头也没抬,声音却像带着穿透力,“坐。”

江远在他对面坐下,发现桌上的符纸竟是用某种兽皮制成的,质地坚韧,隐隐能看见皮下的血管纹路——那是墟兽的皮。

“不必惊讶。”老者终于放下笔,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唯独那双眼睛清澈如孩童,“天衍符宗能在灵仙界立足千年,靠的就是不偏不倚。界力也好,墟力也罢,不过是天地间的两种气罢了。”

他将符纸推过来,上面画着的正是江远眉心的墟主印,只是印记周围还环绕着些金色的符纹,与苏清越的界纹术有七分相似。

“这是‘双生符’。”柳宗主的手指在符纸上点了点,“你娘当年怀孕时,曾来求过这符。她说怕孩子生下来就带着雷氏的戾气,想用苏家的界纹中和一下。”

江远的呼吸骤然停滞。他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父母的过往,那些在忆墟石上看到的碎片,此刻终于有了拼接的线索。

“你娘是雷氏百年难遇的天才,却偏偏爱上个‘墟奴’。”柳宗主叹了口气,玉笔在符纸上划出道金线,“清霄雷氏觉得丢尽了脸面,要将她逐出宗族。是你爹带着她逃到黑石域,用自己的墟力为她挡了雷氏的追杀。”

云袖突然拉了拉江远的衣角,指着符纸角落的个小标记——那是个兔子形状的符纹,与苏清越在陨星坑画的如出一辙。

“清越这丫头,和她师父一样倔。”柳宗主的眼神软了下来,“她三天前用传讯符告诉我,李玄要在‘墟神庙’开启混沌墟通道,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他突然话锋一转,“但你要知道,天衍符宗虽不掺和执法殿的事,却也不能明着与整个灵仙界为敌。”

江远明白了他的意思:“您要我做什么?”

“李玄想开启混沌墟,无非是为了里面的‘时空墟力’。”柳宗主站起身,推开窗户,指着云海深处的座山峰,“那里是‘界墟缝’,是灵仙界与混沌墟最薄弱的地方。李玄以为用苏家血脉献祭就能强行突破,却不知那里藏着上古‘噬界虫’,一旦惊动,整个灵仙界都会被吞噬。”

他将玉笔递给江远:“你要做的,是在他开启通道的瞬间,用这‘破界符’打乱阵眼。至于清越……”柳宗主的声音沉了沉,“她体内的噬心蛊,唯有混沌墟的‘解蛊花’能解,这也是她故意被抓的真正原因。”

江远握紧玉笔,笔杆的温度顺着掌心传来,与体内的墟力产生奇妙的共鸣。他突然想起苏清越在界纹林说过的话:“真正的平衡,不是非此即彼,而是找到共存的支点。”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江远将玉笔别在腰间,指尖划过符纸上父母留下的印记,“柳宗主,能否借贵宗的‘观界镜’一用?”

柳宗主挑眉:“你想看什么?”

“看蚀心狱的布局。”江远的目光落在云海翻腾处,“李玄既然敢公开献祭,必然布下了杀局。我得知道他的后手。”

观界镜藏在衍天阁的顶层。那是面一人高的青铜镜,镜面流淌着淡淡的白雾,边缘刻满了星图,与源初殿的星图隐隐呼应。柳宗主以精血为引,镜中白雾渐渐散开,浮现出蚀心狱的景象——

那是座悬浮在血池上的石台,苏清越被铁链锁在中央,白衣早己被血染红,眉心的界纹玉黯淡无光。李玄站在石台边缘,手里拿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溢出的黑气正顺着铁链往苏清越体内钻。

“是‘蚀魂雾’。”柳宗主的声音凝重,“能腐蚀修士的灵智,看来他不仅要献祭苏家血脉,还要彻底抹去清越的意识,让界纹玉变成无主之物。”

镜中的苏清越突然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镜面,首首看向江远的方向。她的嘴唇动了动,江远看懂了那口型——“别来”。

云袖捂住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苏清越总把最好的灵果留给她,说“我们云袖以后要成为最好的密探”,可现在,那个骄傲的大小姐却被囚禁在血池里,连求救都不能。

“镜中还有另一处异动。”柳宗主突然指向画面角落。那里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下露出半截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雷氏的图腾。

江远的瞳孔骤缩:“雷氏的人怎么会在那里?”

“清霄雷氏向来投机。”柳宗主冷笑,“他们既想借李玄的手除掉你这个‘墟奴后代’,又想趁机夺取界纹玉,好巩固自己在灵仙界的地位。”他从袖中取出张符纸,“这是‘隐踪符’,能瞒过执法殿的神识探查。你带着它,从界墟缝潜入蚀心狱,胜算能多三成。”

江远接过符纸,突然想起赵松说过的话——灵仙界的家族,从来都把利益看得比血脉重。他娘当年为了父亲背叛雷氏,如今雷氏又为了界纹玉与李玄勾结,这扭曲的因果,像条毒蛇,缠绕着三代人的命运。

“云袖留下。”江远突然开口。云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解。“你去墟神庙附近的黑市,找到苏家暗卫的据点,让他们备好接应的车马。”他摸了摸她的头,像苏清越常做的那样,“这是命令,大小姐让你听我的。”

云袖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塞给江远,里面装着晒干的墟灵草——那是她偷偷从界狱带出来的,据说能安神定魂。

离开天衍符宗时,云海又开始翻腾。江远骑着黑马穿行在山道上,观界镜里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闪现:苏清越染血的白衣,李玄狰狞的笑容,雷氏使者藏在斗篷下的阴鸷目光……

他突然勒住缰绳,看向东方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正在扭曲,隐约能看见黑色的雾气在汇聚——是噬界虫被惊动的迹象。李玄的计划比想象中更急,恐怕不等子时,献祭就会提前开始。

黑马似乎也感应到了危机,不安地刨着蹄子。江远拍了拍它的脖颈,掌心的紫焰悄然亮起,与柳宗主给的隐踪符产生共鸣,将两人的气息彻底隐匿在山林的雾气中。

界墟缝比想象中更诡异。那是道横贯山谷的裂缝,裂缝中流淌着半透明的液体,既不是界力也不是墟力,接触到皮肤时,竟让人产生种时空错位的眩晕感。江远按柳宗主的指引,沿着裂缝边缘的崖壁攀爬,指尖的紫焰在石缝中留下淡淡的痕迹——那是给苏清越的信号,若她还有意识,定能认出这是黑石域特有的“引路纹”。

裂缝深处传来隐约的诵经声。江远趴在崖壁的凹洞里往下看,只见蚀心狱的血池周围,站满了执法殿的修士,他们穿着金色的法袍,手里拿着刻满符文的法杖,正围着石台念诵着古老的咒语。

李玄站在血池中央,手里的黑色陶罐己经打开,里面的蚀魂雾像条黑色的蛇,缠绕着苏清越的脖颈。她的头垂着,长发浸在血水里,看起来毫无生气。

“时辰到!”李玄突然高喝一声,法杖指向天空,“以清霄雷氏旁支为引,以苏家血脉为祭,恭迎混沌墟之门开启!”

雷氏使者从阴影里走出,手里捧着个锦盒。江远看见锦盒里的东西时,心脏骤然缩紧——那是半块雷氏的家传玉佩,与他娘留下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等等!”江远突然从崖壁上跃下,紫焰在手中凝成断矛,“要献祭,也该用正主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李玄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狂喜的笑容:“江远!你果然来了!省得我再费力气去找你这半块墟主印!”

苏清越的头猛地抬起,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当她看见江远胸口的紫鳞印记时,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铁链在石台上撞出刺耳的响声。

“清越!”江远的声音穿透诵经声,“看石缝!”

苏清越的目光瞬间扫过崖壁,当她看见那些熟悉的引路纹时,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像星火,瞬间点燃了江远体内的墟力。

李玄察觉到不对,法杖猛地指向江远:“抓住他!”

执法殿的修士像潮水般涌来。江远却没有后退,他反手掏出柳宗主给的破界符,往血池中央的阵眼扔去——那里的符文正在亮起,与界墟缝的裂缝产生着共鸣。

“苏清越!用逆界纹!”江远的声音在血池上空回荡,紫焰在他身后化作巨大的翅膀,“还记得黑石域的约定吗?我们要一起去混沌墟!”

苏清越的身体猛地一震。江远看见她的指尖在血水中快速划过,金色的界纹顺着血水蔓延,与他留在崖壁上的引路纹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血池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李玄惊恐地发现,阵眼的符文正在扭曲,原本应该通往混沌墟的通道,竟开始往相反的方向旋转——那是破界符与逆界纹共同作用的结果,李玄准备的祭品,正在反噬他自己!

“不!”李玄发出绝望的嘶吼,蚀魂雾突然失控,在血池里炸开。江远趁机冲到石台上,斩断苏清越身上的铁链,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蚀魂雾中,江远听见苏清越微弱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傻……”

“因为你说过,界纹与墟纹本是同源。”江远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带着紫焰的吻,“就像你我。”

血池的阵眼彻底崩溃了。界墟缝的裂缝中,传来噬界虫愤怒的嘶吼。江远抱着苏清越,踩着紫焰冲出蚀心狱,身后是李玄不甘的咆哮和执法殿修士的惨叫。

当他们冲出山谷时,云袖带着苏家暗卫的马车己经等在路边。江远将苏清越抱进马车,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柳宗主的话——解蛊花只在混沌墟的迷雾沼泽生长。

“往界墟缝的另一端走。”江远对车夫说,掌心的紫焰与苏清越指尖的界纹轻轻触碰,“我们去混沌墟。”

马车驶进界墟缝的裂缝时,江远回头望了一眼。蚀心狱的方向,黑色的雾气正在弥漫,那是噬界虫苏醒的迹象。灵仙界的天,终究还是变了。

苏清越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却平稳。江远看着她手腕上因挣扎留下的血痕,突然握紧了拳头——李玄,雷氏,执法殿……所有欠他们的,他都会一一讨回来。

马车在扭曲的时空中颠簸。江远低头,在苏清越耳边轻声说:“睡吧,到了混沌墟,我就给你摘解蛊花。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玄龟,去看墟兽城,去看所有你祖父日记里写过的地方。”

苏清越的睫毛颤了颤,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个兔子的图案。

江远笑了。他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危险,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