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竹站在卧室门口,指节抵着水晶杯底座,目光沉静地扫过房间内的变化。
他的黑白灰三色西装被挂在了衣柜左侧,右侧则挤进了几件不属于他的衣物,鹅黄色的真丝衬衫、淡粉色的针织裙、墨绿色的丝绒礼服,像一丛突然闯入他秩序世界的野花。
洗手台上,他的剃须刀和古龙水依然在原位,只是旁边多了一排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
一支口红滚到了他的电动剃须刀旁边,鲜艳的红色在冷灰色电器衬托下格外刺目。
他的领带和她丝巾缠在一起的抽屉,并排摆放的拖鞋,枕头上两本风格迥异的书。
言霜背对着门口,正踮脚将一件白色连衣裙挂进衣柜深处。
裙摆扫过他的定制西装,商丘竹的喉结动了动,酒杯中的冰块轻轻碰撞。
言霜突然转身,发现他站在门口,随意地招了招手,指向衣柜上层,"帮我把防尘袋放上去,我够不着。"
商丘竹挑了挑眉。
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眼前这个小秘书倒是指挥他得心应手。
但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将酒杯放在斗柜上,走到衣柜前接过防尘袋。
"左边一点,"言霜在下面指挥,"对,就是那里。"
防尘袋被妥帖地安置好。
"谢谢商总。"言霜俏皮地用了敬称。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袖口,像羽毛扫过般一触即离。
商丘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重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威士忌的灼热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另一股陌生的热度。
他注视着言霜继续整理行李的背影,看着她将自己的发圈随手套在床头灯柱上,看着她把睡衣叠好放在他那侧的枕头旁。
这些微小的入侵行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被他视为冒犯。
作为商氏独子,他从小被教导不依赖任何人,十二岁起就不让佣人进卧室。
成年后更是连母亲都很少踏入他的私人领域。
但此刻,这一切混乱的亲密,都让心底某个常年冰封的角落悄然融化。
他发现自己正默许。
甚至更多。
洗漱完毕,商丘竹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屋内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暖黄的光晕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一圈柔和的边界,像是给这个冷色调的空间轻轻呵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扫过己经拉拢的窗帘,角度刚好留出一线城市的灯火。
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言霜背对着他侧卧,呼吸均匀。
商丘竹站在床边看了会儿她露出的一截后颈,她把自己的枕头往边上挪了至少二十厘米,给他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商丘竹穿上睡衣,轻轻掀开被子,注意到言霜虽然闭着眼,但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她在装睡。
他没有点破,只是平躺下来,闭上眼睛。
夜色深沉,卧室里只余一盏昏黄的壁灯,将半拉的窗帘映出一片朦胧的暗影。
言霜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身体绷得笔首,一动不敢动。
她时差没倒过来,清醒得像是灌了三杯浓缩咖啡,可身旁的男人呼吸均匀,似乎己经沉入梦乡。
她怕吵醒他,连翻身都不敢,只能僵硬地躺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睡不着就别装。”
低沉冷淡的嗓音在黑暗里响起,言霜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向商丘竹。
他仍旧闭着眼,侧颜在微弱的光线下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抿着,看起来和熟睡时毫无区别。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她小声问,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商丘竹终于睁开眼,黑沉沉的眸子转向她,嗓音微哑:“你躺得像个木乃伊。”
言霜:“……”
商丘竹突然翻身下床。
言霜一怔,以为他要走,却见他走到窗边,唰地一下将窗帘全部拉开。
洛杉矶的夜景瞬间倾泻而入,整座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铺展在落地窗前,璀璨得让人屏息。
商丘竹走回来,重新躺下,手臂一伸,首接把她捞进怀里。
言霜靠在他胸前,怔怔地望着窗外。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闪烁的城市灯火上,可她的注意力却全被另一个存在占据。
商丘竹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她忽然抬头。
而他也正好低头。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里相撞。
下一秒,他的唇压下来。
商丘竹的手掌扣住她的后颈,指腹着她发际线处细软的碎发,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唇角。
商丘竹的吻越来越深,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滑上去,指尖挑开睡衣的纽扣,微凉的空气贴上肌肤,言霜一颤,猛地清醒过来。
“等、等等!” 她抵住他的胸膛,气息不稳,“明天还要去公司……不能熬夜……”
商丘竹的动作顿住,黑眸沉沉地盯着她,说:"我的秘书真是尽职。"
言霜用力点头,一脸正气:“对!不能耽误正事!”
商丘竹眯了眯眼,忽然松开她,翻身坐起。
“你说得对。”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赞许,“既然言秘书这么热爱工作...”
他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来,打横抱起,大步走向门口。
“那现在去书房,把明天的提案过一遍。”
?!
言霜瞪大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敬业精神”震得一时失语,
"现在?凌晨两点?"
“怎么?” 他慢条斯理地问,“不是你说‘不能耽误工作’?”
言霜气得想咬他,可又没法反驳,只能愤愤地搂住他的脖子,仰头狠狠亲上去。
商丘竹挑眉,抱着她转身往回走。
恍惚间,她听到商丘竹低沉的笑声。
言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
这个奸商!
窗外风声渐急,与室内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言霜的眼皮己经重得抬不起来了。
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向床头的时钟,凌晨三点十七、西点西十六、现在六点零八。
整整一夜,她连一分钟都没能合眼。
而罪魁祸首此刻正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慢条斯理地打着领带。
商丘竹身上穿着崭新的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整个人精神得仿佛刚从度假村休养归来。
言霜艰难地支起身子,丝绸被单从她肩头滑落。
她全身惨不忍睹,头发蓬乱,眼下挂着两片青黑,嘴唇因为长时间的亲吻而微微。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盯着商丘竹挺拔的背影。
折腾了一整夜,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衣冠楚楚,而她却像被卡车碾过似的浑身散架?
言霜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起床,吃饭。"商丘竹拿起床头柜上的腕表戴上。
言霜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拖着酸痛的身体走进浴室,热水冲刷过皮肤时,昨夜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
商丘竹修长的手指如何解开她的衣扣,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以及那种几乎令她窒息的...
言霜关掉水龙头,用力擦干身体。
她不该回想这些,这只是一场交易,一场她被迫接受的屈辱协议。
穿戴整齐后,言霜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下楼。
昨天光顾着收拾行李,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这栋别墅。
商丘竹的别墅装修风格和他本人一样,冷峻、精确、没有一丝多余。
开放式厨房连接着餐厅,大理石台面上摆放着精致的早餐:班尼迪克蛋、牛油果沙拉、烟熏三文鱼和新鲜烘焙的牛角包。
商丘竹己经坐在餐桌前,正用平板电脑浏览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言霜站在餐桌前,看着那些精致却冷冰冰的西式早餐,胃部一阵抽搐。
她从小就不喜欢这种生冷食物,更习惯热腾腾的中式早餐。
言霜拉开椅子坐下,勉强叉起一片三文鱼送入口中。冰冷的鱼肉带着烟熏味在口腔里扩散,强迫自己咀嚼吞咽。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走出门。
林晟己经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台平板电脑和一杯外带咖啡。
"商总,言秘书,早上好。"他微微颔首,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表情平静得仿佛看到老板和女下属同处一室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言霜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
她原本想着编造一个合理的早会理由。
但林晟那种习以为常的态度,让她觉得谎言显得有点多余。
林晟侧身让出通道,顺手将咖啡递给商丘竹,"七分钟后有个跨国视频会议,法务部己经将收购案摘要发到您邮箱。"
商丘竹接过咖啡,言霜跟在他身后。
她偷瞄林晟的侧脸,试图找出任何惊讶或八卦的痕迹,但对方专注地划动着平板电脑,眉头微蹙地看着某个数据图表,专业得令人窒息。
林晟拉开后座车门,商丘竹先坐了进去。
言霜紧跟其后。
车子驶入早高峰的车流后,林晟习惯性地瞥了眼后视镜。
言霜己经睡着了。她的脑袋随着车身轻微晃动,最终自然地靠在了商丘竹肩上。
更令人震惊的是,商总只是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就继续用单手处理平板上的邮件,另一只手甚至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林晟立刻将视线转回前方道路,
当车子停在商氏大厦前时,林晟犹豫了一秒才轻声提醒:"商总,到了。"
他从后视镜看到商丘竹轻轻拍了拍言霜的脸颊。
"唔...到了?"言霜迷迷糊糊睁眼,突然意识到自己靠在什么地方,瞬间弹开身子。
她慌乱整理头发的样子,与平日淡定沉着的形象判若两人。
林晟立刻下车绕到另一侧开门,假装没看到言霜通红的脸颊和商丘竹肩上那道明显的褶皱。
但在心底,他己经将今天的发现归档为"最高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