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霜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向车库。
停车场里,她的黑色奥迪安静地停在那里。
言霜拉开车门坐进去,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缓了三秒钟,才插入钥匙启动引擎。
车子刚驶出言家大门不到两百米,一道刺眼的远光灯就从后方首射而来。
言霜眯起眼看向后视镜,一辆黑色奔驰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正不断闪灯示意她停车。
"搞什么..."她嘟囔着,还是打转向灯靠边停下。
奔驰稳稳停在她后方,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轻敲她的车窗。
言霜降下玻璃,认出了这是商丘竹的私人司机老陈。
"言秘书,"老陈恭敬地弯着腰,"商总让您换乘他的车。这辆车我会帮您开回去。"
言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好。"她简短地回答,熄火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茄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商丘竹惯用的古龙水味道。
言霜系好安全带,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固执地看向窗外。
她不想说话,也没力气质问他要带她去找哪里。
引擎轻声轰鸣,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
商丘竹同样保持沉默,只有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方向盘上轻敲。
车子驶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光影在两人脸上交替掠过。
言霜终于看他,"你要带我去哪?"
"到了就知道。"
言霜不再追问,重新将头靠在窗玻璃上。
"到了。"
商丘竹低沉的嗓音打破车内的沉默。
言霜抬头,眼前是一栋被爬山虎半掩的欧式小洋房,暖黄的灯光从落地窗透出来,在夜色中像一颗温润的琥珀。门口挂着木质招牌:"玛德琳的甜梦屋"。
"这是...?"言霜疑惑地转向商丘竹。
言霜迟疑地迈出车子,夜风送来一阵甜香,像是咖啡混着酒香,还有奶油的绵密气息。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轻响了一声,这才想起晚饭时因为心情糟糕,几乎没动筷子。
商丘竹似乎听到了,嘴角极轻微地上扬,但很快又恢复那副冷峻模样。
他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腰,示意她往前走。
没等她多想,洋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位围着碎花围裙的圆脸阿姨探出身来:"哎呀,可算来了!我的提拉米苏都要等得睡着了!"
阿姨的热情像一阵暖风冲散了夜色的凉意。
她不由分说拉住言霜的手腕就往屋里带:"你就是小商说的那个爱吃提拉米苏的姑娘吧?啧啧,这么瘦,得多吃点!"
言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切弄得不知所措,茫然地回头看向商丘竹。
他跟在后面,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比在公司时柔和许多。
一进屋内,甜香更加浓郁。
言霜惊讶地发现,整个一楼被打通成一个巨大的烘焙工坊,中央摆放着一张足以容纳十人的原木长桌,而此刻,桌上摆满了——
"提拉米苏?"言霜睁大眼睛。
至少有二十种不同样式的提拉米苏在桌上列队:传统的方形切块、精致的杯装版本、做成玫瑰花形状的、撒满金箔的、甚至还有一款做成小城堡造型的。
每一款都美得像艺术品,在暖光下十分。
"尝尝看?"阿姨骄傲地介绍,"听说你喜欢,我特意把拿手的款式都做了一遍。工作辛苦,得吃点甜的补补。"
言霜猛地转头看向商丘竹。
他站在门边,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她突然想起今天杜云川送来那盒提拉米苏时,商丘竹随口问她"好吃吗"的场景。
他是特意的吗?
"这位是玛德琳女士,"商丘竹简短的介绍,"法国蓝带毕业,以前在白宫做过甜点主厨。"
言霜倒吸一口气。白宫?那岂不是...
"哎呀,陈年旧事提它干嘛!"玛德琳阿姨笑着摆手,己经切下一块提拉米苏递到言霜面前,"来,先尝尝最经典的意式配方。"
言霜接过盘子,银叉陷入绵软的马斯卡彭奶酪层时,一种奇异的柔软感从心底升起。
她小心地送入口中,瞬间,咖啡的醇苦、甜酒的芬芳和奶酪的绵密在舌尖绽放。
"好吃吗?"玛德琳期待地问。
言霜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她急忙低头又挖了一勺,借这个动作掩饰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仅仅因为"她喜欢",就费心安排这样的惊喜?
"再试试这款,"玛德琳又推过来一个精致的瓷杯,"我加了点橙花水,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
一杯接一杯,言霜几乎尝遍了桌上所有款式。
商丘竹则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
言霜坐在烘焙坊的高脚凳上,听玛德琳讲世界各地甜点的趣闻,品尝不同口味的提拉米苏。
那个在言家让她窒息的黑夜,那些被当作棋子的委屈,似乎都暂时退到了很远的地方。
"该回去了。"商丘竹终于看了看腕表,轻声提醒。
言霜惊讶地发现己经接近凌晨。
她向玛德琳道谢。
告别时,玛德琳塞给言霜一个精致的礼盒:"剩下的我打包好了,带回去慢慢吃。"
回程的车里,言霜抱着那盒提拉米苏,看着窗外流动的夜色。
车内的沉默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有种舒适的安宁。
"谢谢。"在一个红灯前,她终于轻声说。
商丘竹没有回应,只是将车窗摇下,让风吹走空气中最后一丝残留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