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法则对撞的余波。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涟漪。
苏明那只空握的拳头，就那样平平无奇地，向前递出。
然后，与那片由整个世界之力汇聚而成的，致命的法则碎片，轻轻地，触碰在了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空间，在这一刻化作了虚无。
那足以将任何元婴修士，连同神魂都彻底碾碎的，亿万道法则碎片，在触碰到苏明拳锋的刹那，就那么，静止了。
不是被更强的力量挡住。
也不是被另一种法则抵消。
而是，遗忘。
它们仿佛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为何而生，忘记了自己要去向何方，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它们忘记了，自己是“杀伐”的具象。
于是，它们不再是杀伐。
那股来自整个天地的镇压之力，如同一个被人戳破的谎言，悄然消散。
亿万道碎片，失去了所有锋芒，化作了最纯粹的，无害的光点，如同温顺的萤火虫，环绕着苏明那只紧握的拳头，静静地，盘旋，飞舞。
这一幕，超越了理解。
这一幕，颠覆了认知。
万兽老人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身为化神，身为这方天地的执掌者，第一次，从自己的世界里，感觉到了一种情绪。
名为“恐惧”的情绪。
“不……”
他嘶哑地吐出一个字。
苏明的拳头，缓缓收回。
而那些环绕在他拳边的光点，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凭依，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随着它们的湮灭，某种支撑着这片天地的，无形的“支柱”，断了。
“咔嚓——”
一声不属于现实世界的脆响，从九天之上传来，又仿佛是从每一个生灵的心底响起。
天，裂开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裂开，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崩坏。
万兽老人脚下那座与他气机相连的青石大殿，轰然坍塌，化作齑粉。
他身后那株苍劲如龙的古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化作一捧飞灰。
他脚下的白玉广场，寸寸龟裂，显露出下方那与“窃天换命”大阵相连的，己经彻底黯淡下去的血色阵纹。
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他。
整个天地，都在与他割裂。
他不再是此地法则的执掌者。
他被他所执掌的法则，抛弃了。
“噗！”
万兽老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但这口血，却不是鲜红色，而是带着腐朽气息的，灰败的黑。
他的修为，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一泻千里！
化神……元婴……金丹……筑基……
他那张本己苍老的脸，在瞬息之间，爬满了尸斑，皮肤干瘪下去，紧紧贴着骨头。
他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尽数脱落。
他那双曾经看透了岁月沧桑的眼眸，彻底浑浊，只剩下最原始的，对于“未知”的，极致的骇然与不解。
“你……你到底……”
“是什么……”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他此生最后的，疑问。
苏明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化神大能，身体如同风化的岩石一般，寸寸剥落，化作尘埃，被风一吹，便彻底消散在了这片，己经被他亲手葬送的，灵兽宗山巅。
魂飞魄散。
形神俱灭。
连一丝因果，都未曾留下。
随着万兽老人的彻底消亡，那座笼罩着整个万兽王都，乃至小半个王朝的“窃天换-换命”大阵，其最核心的阵眼，彻底熄灭了。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悲鸣。
天空中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一股股庞大的，本应用于“换天”的，由无数生灵怨念与气运汇聚而成的能量，失去了束缚，开始在这片天地间疯狂地，毫无规律地，西处冲撞。
山峰在崩塌。
河流在倒灌。
空间在扭曲。
这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苏明静静地站在那片崩毁的广场中央，任由狂暴的能量风暴，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那些足以撕裂元婴修士的能量，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会自然而然地，绕开。
仿佛他，不属于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
“苏明……”
唐璃虚弱而又震撼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你把他和这个世界的‘因’，斩断了……”
“你不是用力量战胜了他，你是从‘根源’上，否定了他的存在……”
“这个世界……这个被‘窃天换命’大阵扭曲了因果的世界，正在自我修正……不，它正在崩溃……”
“它失去了旧的法则，又没能建立起新的法则，它……”
苏明抬起头，望向那片正在分崩离析的天空。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刚刚抹杀了一位化神修士的，右手。
那只手，依旧空空如也。
然后，他朝着天空，轻轻一握。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整个世界，那剧烈的，毁灭性的震荡，戛然而止。
所有狂暴的，西处冲撞的能量，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无法理解的伟力，强行抚平。
崩塌的山峰，停止了坠落。
倒灌的江河，恢复了流向。
天空中的裂痕，也缓缓弥合。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个即将崩溃的世界，强行按住，让它回归到了最初的，那个尚未被任何人篡改过的，原点。
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死寂。
一种，连法则都己沉睡的，绝对的死寂。
“我……”
苏明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更加空洞。
“……即是此地，新的法则。”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
他那双本就死寂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细微的波澜，也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宇宙深渊般的，绝对的，冰冷的，虚无。
他赢了。
他以一人之力，覆灭了一个传承数千年的顶尖宗门。
他以一拳之力，抹杀了一位执掌一方天地的化神大能。
他以一念之间，镇压了一个即将崩溃的世界。
从今往后，在这片被他从旧有因果中强行剥离出来的，封闭的天地里。
他，就是唯一的神。
但那个曾经的，意气风发的，修仙天骄苏明。
也伴随着那一拳，彻底，死去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空洞的眼眸，望向了万兽王都之外，更远处的，那座象征着王朝权柄的，皇城的方向。
他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这场由他亲手开启，又被他亲手终结的，棋局。
还剩下，最后一位，也是最初的那位，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