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虚子那看似随意挥洒的酒气护持下,苏明只觉眼前景物飞速倒退,耳畔风声呼啸。
他与重伤的季川,仿佛驾驭着一道无形的疾风,穿梭于层层翻滚的云海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仙峰次第映入眼帘,每一座都散发着磅礴的灵韵。
郁郁葱葱的古木奇花遍布山峦,其间隐约可见五彩仙禽翩跹飞舞,灵泉瀑布自山巅垂落,宛如银河倒悬。
这与幽冥魔宗那阴森诡谲、血气弥漫的景象,形成了天壤云泥般的鲜明对比。
这里,便是修真界正道魁首——天道宗的宗门圣地,天道圣山。
太虚子带着二人,轻车熟路地落在一座最为巍峨雄伟的山峰之上。
峰顶平台宽阔,一座古朴而庄严的巨大殿堂矗立其间,散发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威压。
二人被太虚子带入天道宗的议事大殿。
大殿之内,数十道身影分列两侧,个个仙风道骨,气息渊深,显然都是天道宗的长老级人物。
正上首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双眸开阖间却似有星辰幻灭的老者。
他身着朴素道袍,不怒自威,正是天道宗当代掌教,亦是仙盟盟主——天机子。
天机子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缓缓扫过苏明和季川,最终视线定格在苏明身上。
“你便是苏明?”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洛冰,她现在何处?”天机子首接开口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与的焦急与隐隐的期待。
苏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幽冥魔宗内被骨魅擒获,洛冰被幽冥魔宗,最后示意他捏碎玉牌求援,以及她可能牺牲的大致方位,一五一十地详细叙述了出来。
当听到洛冰为了掩护苏明而可能己经遇难的噩耗时,天机子那古井无波的脸庞上,瞬间布满了阴云。
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而压抑,一股无形的悲愤与杀意在空气中弥漫。
“幽冥魔宗!”天机子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此事,我天道宗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沉声道:“宗门即刻会派出弟子,搜寻洛冰的下落,活要见人,死亦要寻回她的遗骸!”
“此仇,必报!”
随后,天机子的目光转向一旁气息虚弱,脸色苍白的季川,眉头微微蹙起。
他能感受到季川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和尸煞之气,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警惕与不悦。
“这位小友,”天机子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你身上的功法,似乎并非我正道一脉。”
季川作为炼尸人,其修炼的功法与仙盟正道所倡导的理念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正邪对立。
尽管他方才在乱葬岗中不顾自身安危,出手帮助苏明,拖延了魔宗追兵。
但天机子沉吟片刻,还是以“正邪不两立,恐污我天道清誉”为由,语气不容置喙地说道:“念在你曾出手相助苏明,本座会命人为你疗伤。”
“伤愈之后,还请小友自行下山,此后,不得再入我天道宗山门。”
季川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并没有争辩什么。
他明白,以自己尸修的身份,能得到救治己是侥幸,被逐出山门本就在意料之中。
他默默地抬起头,与苏明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分别之际的些许不舍,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迷茫,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激。
最终,季川对着天机子和太虚子分别躬身一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在一名天道宗弟子的引领下,缓步走出了大殿。
他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殿门之外,隐没于云雾缭绕的山道之中。
苏明看着季川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有不忍,也有无奈。
就在此时,太虚子却突然上前一步,当着大殿内众位长老的面,朗声宣布道:“苏明这小子,老夫看着顺眼。”
“从今日起,他便是我太虚子的亲传弟子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要知道太虚子虽然辈分极高,但自从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之后,便心灰意冷,自我放逐,莫说收徒,便是宗门事务也极少过问。
然而,接下来太虚子的举动,更是让苏明和一众长老大跌眼镜。
他并没有带着苏明前往那些灵气充裕、仙鹤翔集的内门弟子主峰,或是他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同样灵气盎然的长老洞府。
反而,他领着苏明,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与周围那些高耸入云、仙气缭绕的仙峰格格不入的……“土坡”前。
是的,与其说是山峰,不如说是一个光秃秃的小土坡,上面只有一片稀稀拉拉、仿佛营养不良的翠竹林,以及竹林深处,一座孤零零、摇摇欲坠的破旧茅草屋。
“喏,小子,这便是为师的洞府,也是你日后修行的地方——绿竹峰。”太虚子指着那茅草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苏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与自己想象中仙家福地、洞天胜境大相径庭的“修行圣地”,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一股强烈的怀疑,如同雨后春笋般从他心底猛然冒了出来。
他严重怀疑,这邋遢老道收自己为徒,根本不是看中什么资质,也不是为了传承什么衣钵。
这老头儿,怕不是个嗜酒如命的骗子,就为了找个免费打杂、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奴隶吧?
虽然这绿竹峰的环境实在是一言难尽,简陋得令人发指。
但无论如何,苏明此刻终于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他暂时摆脱了幽冥魔宗的追杀,有了一个可以喘息和思考的落脚之地。
夜深人静,苏明躺在茅草屋那张硌得慌的硬板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开始仔细回想自己穿越以来所经历的一切,特别是脑海中那些时不时会毫无征兆闪过的、零星破碎的记忆片段。
还有那种在特定人物、特定场景下,会突然涌上心头的、强烈到无法言喻的“似曾相识”之感。
这所谓的“因果种子”,这枚被打入他眉心的“金手指”,似乎有些“鸡肋”。
它既不是什么智能系统,可以发布任务、兑换奖励。
也不是什么无所不知的百科全书,能解答他心中所有的疑惑。
更没办法首接告诉他,如何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如何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想到家,苏明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思念起现代世界的妹妹苏雪,还有大学宿舍里那几个沙雕室友。
不知道他们发现自己突然失踪后,会是何等的焦急与担忧。
那个熟悉的世界,现在又怎么样了?
这条看似充满奇遇与凶险的修仙之路,真的会是自己回家的希望吗?
苏明望着茅草屋顶那几处漏风的破洞,以及透过破洞洒下的一缕缕清冷月光,心中充满了迷茫与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