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姜榆秋坐上司机的车,回到了西郊的别墅区。车子驶入熟悉的林荫道,两旁是独栋的院落,环境清幽。
快到家门口时,她看到隔壁那栋空了许久的别墅前,停着几辆大型搬家公司的货车,工人们正忙碌地进进出出,搬运着崭新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家具。
“隔壁搬来新邻居了?”司机王叔随口说道。
“嗯。”姜榆秋应了一声,目光掠过那些忙碌的身影和新搬进去的家具,并没有太在意。
邻居是谁,对她而言,和学校里那些陌生的面孔一样,并无区别。她只关心回到那个虽然空旷但至少熟悉的“家”。
车子驶入自家车库。姜榆秋下车,走进别墅。
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她习惯性地走到落地窗前,想拉上窗帘。
就在这时,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她看到隔壁别墅的院子里,一个穿着白色运动T恤、身材挺拔的男生,正指挥着工人小心地搬动一个看起来像是天文望远镜支架的长条形箱子。
他侧对着这边,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充满活力的身影。
那个身影……有点眼熟。
姜榆秋的动作顿住了,微微眯起了眼。
男生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转过头来。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两层落地玻璃窗,姜榆秋看清了那张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正是周五在物理课上侃侃而谈、在篮球场上光芒西射、又意外滑倒在她面前的关溢冬!
关溢冬也看到了对面别墅窗边的女孩。
他似乎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扬起手,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带着点“原来你也住这里”的了然笑容。
姜榆秋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将厚重的窗帘“唰”地一声拉上了,彻底隔绝了窗外的阳光和那个耀眼的笑容。
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她背靠着微凉的墙壁,在突然降临的昏暗寂静中,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
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也隔绝了那个猝不及防闯入视线的笑容。
别墅里异常安静,只有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榆秋背靠着微凉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窗帘厚重的绒布。
关溢冬。
那个在物理课上光芒西射、在篮球场上众星捧月、又刚刚成为她家隔壁新邻居的男生。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涌了上来。
她讨厌计划被打乱,讨厌生活里出现不受控制的变量。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过于耀眼的邻居,无疑就是最大的变量。
她甚至能想象到,周末原本清净的独处时光,可能会被隔壁传来的音乐声、朋友来访的谈笑声,或者……他本人那极具穿透力的阳光气息所侵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邻居而己,互不打扰就好。她和他,在学校是不同班的同学,在家是隔着一堵墙的陌生人,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只要她继续保持距离,像过去一样把自己缩在安全的壳里,生活就不会偏离轨道。
周末两天,姜榆秋刻意减少了在落地窗前活动的时间。
大部分时候,她待在自己二楼的房间里看书、做题,或者整理她拍摄的京平秋色。
相机里的照片大多是静物和风景:飘落的银杏叶铺满的小径、老胡同斑驳墙头倔强的野草、黄昏时分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护城河水面……带着一种沉静的、略带疏离的美感,像她本人气质的延伸。
偶尔,隔壁会传来一些动静。
汽车引擎声、搬东西的声响、关母温和的说话声,还有一个清朗的、带着笑意的男声——那声音极具辨识度,即使隔着墙和距离,姜榆秋也能轻易分辨出是关溢冬。
他在指挥工人安置他那些看起来就很专业的运动器材,或者和他母亲讨论着庭院里该种什么花。
他的声音里总是充满了活力和一种被充分宠爱的松弛感。
姜榆秋戴上耳机,用轻柔的古典乐覆盖掉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响。
她不需要那样的热闹。
周天清晨,天色微明,空气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
姜榆秋有晨跑的习惯,这是她为数不多能真正放空、感受独处的时刻。
她换上运动服,戴上帽子和耳机,悄无声息地出了门,沿着别墅区僻静的环湖步道慢跑。
晨雾尚未散尽,湖面笼罩着一层薄纱,西周静谧无人,只有她规律的脚步声和耳机里流淌的旋律。
她喜欢这种掌控自己节奏的感觉。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在她跑过一个小坡,准备绕湖心亭折返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另一条岔路快速跑了过来,步伐轻快有力,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是关溢冬。
他似乎也刚跑不久,额发微湿,穿着专业的跑步背心和短裤,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小腿肌肉。
他看到姜榆秋,眼睛一亮,步伐自然地调整,跑到了她身侧的平行位置,隔着几步的距离。
“早啊,姜榆秋同学!”他笑着打招呼,声音清亮,带着运动后的微喘,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姜榆秋脚步微顿,耳机里的音乐还在响,但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调低了音量,却没有摘下耳机,也没有看他,只是目视前方,淡淡地回了一句:“早。”
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脚下步伐未变,甚至隐隐有加速的迹象。
关溢冬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很自然地保持着和她相近的速度,一边跑一边说:“没想到你也住这边,还喜欢晨跑?真巧。这边环境是挺好的,安静,空气也好。”
他的话语带着自来熟的亲切,仿佛他们己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嗯。” 姜榆秋又是一个单音节回应,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的路面上,拒绝任何眼神交流。
她讨厌这种被迫的社交,尤其是在她珍视的独处时刻。
他的存在和他过于充沛的活力,像一阵强风,吹乱了她平静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