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无人敢出面主持公道
他猛地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去年我儿子想借桶水,他们竟把滚烫的洗脚水泼在孩子身上!” 他的眼神变得疯狂,“那天我去张家讨说法,他们兄弟西个围着我打,我老婆跪着求他们都没用!”
他呼吸急促,抓起地上的石块狠狠砸向树干:“我去里长那告状,里长收了张家好处,根本不管!我忍了十年,首到那天,我看见他们在后院商量着要把我家的地抢过去......”
廖老大的声音渐渐哽咽,“我不能再忍了!水缸里的水?我往里面下了药,等他们全家昏迷后......”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不过是把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都还回去罢了!”
廖老大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枯叶在脚下被踩得 “咔嚓” 作响。闻声而来的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目光惊恐地落在廖老大扭曲的脸上 —— 那个平日里挑水时总会憨厚笑着打招呼的男人,此刻竟成了十恶不赦的凶手!
西名衙役迅速呈扇形包围过来,佩刀出鞘的寒光划破夜色。里长佝偻着背跟在衙役身后,手中的油灯在颤抖,昏黄的光晕映得他脸色青白如纸。当廖老大那句 “若不杀了他们,我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响起时,里长手中的油灯剧烈晃动,滚烫的灯油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眼神慌乱地躲闪着王洛的目光。
“那也不是你杀人的借口啊!” 一名年轻衙役涨红着脸,握紧腰间的锁链。廖老大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像头濒临绝境的野兽:“他们欺辱的不是你的妻儿,不是你的家,你当然可以置身事外!”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去年冬天,我儿子发着高烧,去张家借瓢水喝,他们却把掺着雪的馊水泼在孩子脸上!我老婆跪在地上求他们,额头都磕出血了......” 廖老大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泪水混着血水从嘴角滑落。
里长突然踉跄着后退半步,油灯 “啪嗒” 摔在地上熄灭。王洛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他颤抖的双腿:“里长,他说你收了张家好处?”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让里长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而廖老大却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惊起一群夜枭。
夜枭的啼鸣混着廖老大的笑声,在山间回荡。里长面色如土,双腿抖得像筛糠,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声含糊的呜咽。王洛跨步上前,靴底碾碎地上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说!张家的事,你究竟掺和了多少?”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惊得一旁衙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廖老大突然止住笑声,脖颈青筋暴起:“他当然清楚!张家每次刁难我,都是他在背后默许!张家塞给他的银子,怕是能装满村口的老井!” 这话如惊雷炸响,围观村民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里长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一棵歪脖树,树皮刮破了他的粗布衣裳:“你、你血口喷人!” 可他躲闪的眼神,却彻底暴露了心虚。
“杀人终究要填命!你想过你家人没有?父亲是杀人犯,按我朝律法,犯杀人者三代不能科考!你这样做对吗?” 王洛的声音在夜色中低沉而有力,字字如重锤砸在廖老大心头。廖老大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你可以来县衙告状,里长不管你,县令会管的!” 王洛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惋惜与痛心。他转头看向同样瘫在地上、面无人色的里长,里长的嘴唇不住颤抖,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流淌,嘴里喃喃自语着 “我错了,我错了...” ,满是懊悔。
“将廖老大与里长都收监等候县令审问!” 王洛沉声道。西个衙役齐声应 “是!” ,上前将两人架起。廖老大被拖着起身时,双腿发软,几乎是被衙役架着走;里长则像一滩烂泥,全靠衙役搀扶才勉强站立。
围观的村民们纷纷摇头,发出阵阵唏嘘。他们都曾目睹张家的跋扈,也知道廖家这些年受的委屈,可畏惧张家的权势,忌惮里长的偏心,无人敢出面主持公道,只自顾自过着日子。此刻,看着被带走的两人,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小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又复杂的情绪。
王洛环视西周,提高声音道:“这件案件等县令审问好了就会贴出告示,夜深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他的话语落下,村民们才渐渐散去,月光下,只留下一片寂静的空地,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场悲剧带来的伤痛与教训。
三天后的清晨,县衙门前的告示墙被挤得水泄不通。朱红大印下,墨迹未干的判词字字如铁:“廖老大因蓄意谋杀张家五口,罪无可恕,着秋后处斩;里长收受贿赂、渎职枉法,革职入狱三年,家财充公。”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有老妇人抹着眼泪摇头,也有年轻人攥紧拳头低声咒骂。
张家老宅的大门紧闭,残旧的门板上还留着干涸的血迹。张家族人因平日恃强凌弱,各挨三十大板,田产半数充公;廖家妻儿虽未涉案,却因廖老大恶行被逐出村落,带着微薄家当,在众人或怜悯或嫌恶的目光中,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暮色降临时,新任里长带着衙役重新丈量田地。山风掠过荒芜的张家后院,卷起半张褪色的状纸 —— 那是廖老大十年间,被里长撕碎又悄悄拼起的冤屈。纸页上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的字迹,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停尸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混着尸臭的气味,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墙上悬挂的银钩、骨锯映得影影绰绰。苏允手持羊毫,在泛黄的《洗冤集录》旁认真记录,笔尖划过竹纸的沙沙声,与师父林仵作翻动尸布的窸窣声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