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冷、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怪味。
常知乐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阴暗潮湿的木笼里。
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住,勒得生疼。
她猛地扭动被反绑的手腕,忍着摩擦的疼痛侧头看去——
长庚蜷缩在角落一小堆湿漉漉、散发着霉味的草屑上。
小脸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
“长庚!长庚!”常知乐心脏骤然缩紧,强忍着手腕脚踝被麻绳磨破的灼痛。
压低声音,焦急地呼唤。她的声音在死寂中带着颤音。
长庚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终于艰难地睁开眼。
那双平日里或倔强或别扭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茫然。
当看清是常知乐时,蓄积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他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哭声憋在喉咙里,发出破碎而沙哑的气音:“常…常知乐……”声音里是无助的脆弱。
“别怕!我在!我在!”
常知乐心如刀绞,拼命挪动被缚的身体,一点点蹭到长庚身边,用被反绑的手。
艰难地、轻轻地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臂,“有没有哪里疼?受伤了吗?”
她急切地扫视他的小脸和露在外面的皮肤。
长庚用力摇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巨大的恐惧让他失去了所有伪装,用尽力气把滚烫的小身体拼命往常知乐怀里钻,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控制的颤抖:
“冷…好冷…那些人…好可怕…黑黑的…有味道…爬…”他语无伦次,显然还沉浸在昏迷前的巨大惊吓中。
常知乐用身体护住他,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心头的惊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能看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但人工开凿痕迹粗糙。
洞壁上,悬挂着一些风干的、形态狰狞怪异的…东西。
像是巨大的虫壳?还有一些扭曲的、难以辨认的兽类骨骼,阴影深处似乎堆着些破碎的瓦罐和坛子。整个环境阴森、原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湿霉气、一种类似草药熬糊了的焦苦味,还有一种…隐约的铁锈味。
像是…血?
没有听到任何人声,无论是交谈、呼喝,甚至看守的脚步声都极其轻微,如同鬼魅。
常知乐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些黑衣人,身手诡异,目的明确,将他们掳来关在这种地方,绝非善类。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勒索?还是…更可怕的?
“别怕,”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镇定。
甚至带上了一丝力量,她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长庚滚烫的额头。
传递着温暖,“长庚,看着我。听我说,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你三叔,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在那之前,我们得保护好自己,要坚强,要活着等他来,明白吗?”
她的眼神首视着长庚充满恐惧的眼睛,试图将勇气传递给他。
长庚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在她坚定的目光和温暖的触碰下,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丝。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依旧死死攥着常知乐腰侧破了的衣料。
接下来的两天一夜,如同置身于无声的炼狱。
洞内湿冷彻骨。看守是两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人。
他们穿着紧身的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冰冷的眼睛。
他们如同设定好的机器,只在固定的时间出现。
每次来,都只是悄无声息地走到笼边,将两个破陶碗从缝隙塞进来。
一个里面是干硬的馒头;另一个则是带着些许污泥的水。
动作机械,没有任何言语,放下东西便立刻退入阴影中,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多余。
常知乐毫不怀疑,只要稍有异动,他们手中的利刃会毫不犹豫地刺穿她的喉咙。
长庚很快发起了高烧。
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身体时而滚烫如火炭,时而又冷得牙齿打颤,陷入痛苦的寒热交加中。
他迷迷糊糊地喊着“娘,我好冷…好冷…娘…”,意识模糊不清。
常知乐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她只能紧紧地将长庚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低语,重复着安慰和鼓励的话。
描绘着公冶什骑着高头大马来救他们的画面,描绘着明慧堂温暖的阳光。
长庚在病痛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那点仅存的倔强彻底瓦解。
他变得异常脆弱和依赖,只要常知乐稍稍挪动一下身体去够水碗。
或者只是换个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他就会立刻从昏沉中惊醒,惊恐地瞪大眼睛。
小手慌乱地摸索着,首到再次紧紧抓住她的衣角,仿佛那是维系他生命的唯一稻草,才肯再次闭上眼睛,发出无助的呜咽。
常知乐的心被这极度的依赖和脆弱揪得生疼,也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带他活着出去的决心。
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些黑衣人不是看守,更像是等待行刑的刽子手。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观察每一次黑衣人送饭和短暂巡视的间隙,捕捉着一切可能的生机。
她注意到洞壁一角似乎有水流渗出的痕迹,地面比其他地方更湿滑。
靠近牢笼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尖锐的碎石片。那些破碎的瓦罐边缘,有些异常锋利的裂口。
而看守他们的两个黑衣人,一个身形稍高,眼神更显凶戾,送东西时动作带着一种不耐烦的粗暴;
另一个稍显精瘦,眼神同样冰冷,但似乎…在放下碗时,会极其短暂地扫过长庚因高烧而痛苦的小脸。
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是怜悯,还是别的?
那个精瘦的黑衣人,似乎对长庚的病痛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
还有,他们对这个洞穴本身似乎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厌恶。
每次进来,脚步都很快,眼神很少停留在那些怪异的装饰上,仿佛不愿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