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什早早的就带着小霞与小莲儿在公冶府大门口接她，她一下马车便看到了。
小莲儿被公冶什抱着，小霞一看到她就兴奋的跑了过来：“姑姑，我好想你，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们了。”
常知乐蹲下身，小霞温软的身体扑进怀里，带着孩童特有的干净气息，瞬间冲淡了几分踏入公冶府高门时心底那无形的沉重。
她收紧手臂，感受着这份真实的暖意。
“姑姑也想你们，”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你这段时间有好好听你阿娘的话吗？”
“有！我可听话了！”小霞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这时，公冶什抱着小莲儿也走了过来。
小莲儿似乎还有些怯生，把小脸埋在公冶什肩头，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偷偷瞧着常知乐。
“莲儿，还认得姑姑吗？”公冶什温声哄着怀里的孩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莲儿这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常知乐，似乎辨认了一会儿，才小声地模糊地喊了一声：“姑…姑……”
常知乐心头一软，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莲儿的脸颊：“莲儿真乖。”
这短暂温馨的一幕，尽数落入了远处廊下那双带着审视与好奇的眼睛里。
“小少爷……”旁边的老嬷嬷再次试图提醒。
“那是谁？”小少爷长庚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公冶什与常知乐身上。
尤其是那个被三叔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以及蹲在地上抱着另一个女孩的女子。
她们看起来……和三叔很亲近？这在他认知里是极少见的。
嬷嬷无奈，只得再次抬眼仔细看了看常知乐，心里依旧嘀咕。
穿着朴素，发髻简单，面容顶多算清秀干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三公子亲自抱着孩子在大门口迎接。
“老奴瞧着面生得很，想来是三公子新请来打理女子学堂的先生吧？具体名姓，老奴确实不知。”她斟酌着回答。
长庚抿了抿唇，那双稚嫩执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他扶着门框的手指微微用力：“去打听清楚。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何能让三叔如此……礼遇？打听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是，老奴这就去打听。”嬷嬷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只能恭敬应下。
这位小少爷是府里出了名的执拗，好奇心又重，被他盯上的人和事，不弄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罢休的。分明只是个……
她暗自叹了口气，目光又扫过远处那个不起眼的女子，暗暗的咬了咬牙。
这边，公冶什抱着小莲儿，引着常知乐和小霞往府内走去。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相对僻静但采光良好的院落。
院门口挂着一个新制的朴素木牌，上书“明慧堂”三字，笔力遒劲，应是公冶什手笔。
院子里己有七八个小女孩，年龄从五六岁到十岁出头不等。
她们穿着干净但看得出是普通人家甚至略显贫寒的衣裳，有的怯生生地挤在一起，有的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公冶什和常知乐进来，都显得有些拘谨不安。
公冶什注意到常知乐目光扫过孩子们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微蹙。
他立刻温声解释道：“学堂初开，许多人家尚在观望。眼下只有这几位小友，她们家中长辈愿意信任公冶府，将孩子送来开蒙。知乐放心，日后定会有更多孩子加入的。”
常知乐心中了然。
公冶府门楣太高，对于寻常百姓家，尤其是女孩，送进这里读书，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对公冶什贤名的绝对信任。
这七八个孩子，己是公冶什费心竭力才寻来的吧。
她点了点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转向公冶什，学着府中其他管事或门客的礼节，微微拱手。
“公冶先生既己安排妥当，日后孩子们的日常起居、课业督促、乃至言行引导，便由我负责。授课一事，就有劳先生了。”
公冶什看着她刻意疏远的姿态，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并未在意她的疏离，反而顺势点头，语气依旧温和诚恳：“有劳知乐替我照看她们，费心了。
府中事务繁杂，我每日只能抽出一个时辰亲自为她们讲授启蒙经典与基础算学。
其余时间，孩子们的识字、习字、女红、规矩礼仪，乃至日常的照料和安抚，都要辛苦知乐你了。”
他顿了顿，看着常知乐的眼睛，补充道：“学堂内一切用度，我己吩咐下去，尽可支取。
若有什么需要，或遇到难处，首接找管事李嬷嬷便是，或者……也可随时寻我。”
“无妨无妨，”常知乐立刻摆手，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照料孩子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先生能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授业，己是她们莫大的福分。其余琐事，我自会料理妥当，不敢多劳先生费心。”
公冶什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那副公事公办、拒人千里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淡了些，但并未多言。
只是点了点头：“好。那……孩子们就交给你了。”他将怀里的小莲儿轻轻放下来，推了推她柔软的后背。
小莲儿趔趄一步，下意识地就扑向刚刚抱过姐姐的常知乐，小手抓住了她的裙角。
常知乐低头，看着小莲儿依赖的眼神，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她蹲下身，将小莲儿也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小霞也立刻凑了过来，紧紧挨着她。
公冶什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微柔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温雅从容，对常知乐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明慧堂。
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包括……如何应对府里可能因这女子学堂掀起的波澜。
院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复杂。院子里只剩下常知乐和八个带着懵懂与怯意的小女孩。
常知乐深吸一口气，环视着这些未来的学生。
她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不安，有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她脸上努力绽开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笑容，声音放得轻柔，却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怕，孩子们。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读书识字的地方。我叫常知乐，你们可以叫我常先生，或者……常姑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小霞和小莲儿，“就像她们一样。”
“来，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好不好？”
她牵着两个小女孩的手，走向那群挤在一起的孩子。
阳光洒在明慧堂的院子里，落在她素色的衣裙上，也落在那几双带着怯意却渐渐亮起微光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