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雾!你这个死丫头!眼睛长到后脑勺去了!”
胡三娘的咆哮瞬间盖过了所有尖叫,她冲了过来,第一个目标就是闯祸源头绿雾。
“你知道这壶茶值多少钱?你知道姐姐们的舞衣有多贵?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胡三娘气急败坏,扬手就朝绿雾脸上扇去!绿雾吓得抱头尖叫,本能地往人堆里躲。
“班主息怒!班主息怒啊!”
“我的衣服!快看看还能不能补救!”
“哎哟我的脚!起泡了!”
舞娘们乱作一团,有的忙着查看自己的伤势和衣物,有的试图拉住暴怒的胡三娘,有的则指着绿雾斥骂。
暖阁瞬间从井然有序的后台变成了混乱的菜市场。
尖叫声、斥骂声、哭泣声、器皿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胡三娘的注意力完全被绿雾、被损坏的财物,被哭闹的舞娘们死死钉在了原地,焦头烂额。
常知乐瞧着现场的混乱模样,趁着没人发现,悄无声息的偷偷跑了出去。
跑出去之后她又犯了难,根本不知道路怎么走,她停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二,朝着有声音,最亮的地方走准时没错的!
路上时不时就会遇到公冶府的下人,她躲躲闪闪,来到了一处假山。
她西处环顾了,只要穿过这假山就能去到他们的宴会厅了。
不过…她进不去,先远远的看看是什么情况吧,她打定主意,绕过巡逻的士兵,趁人不备找了一处好攀爬的地方。
常知乐蜷缩在冰冷的假山石后,嶙峋的石块硌着她的背脊。
她屏住呼吸,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几乎与嶙峋的阴影融为一体。
前方不远处的凉亭灯火通明。室内人影绰绰,丝竹管弦之声透过水面悠悠传来,带着一种与这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靡靡之音。
透过假山叠石的缝隙和摇曳的花木枝叶,常知乐能勉强看清主位上的情形。
主位上端坐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想来就是公冶长垣了。
他正微微侧首,与身旁之人交谈。
那人背对着她,她看不清那人长相,只见他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与周围华服宾客的闲适格格不入。
他的背影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瞅了半天也不见那人转过来,她咬了咬牙,看向公冶长垣右侧。
那是一个与公冶长垣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气质沉稳,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贵。
应当是公冶旭白,公冶家的长子。此刻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正与另一侧的人举杯。
常知乐的目光扫过他身侧。
公冶什依旧是一身素雅的白衣,在灯火辉煌的宴席上显得有些疏离。
他垂着眼睑,修长的手指在摩擦着佛珠,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而坐在他旁边的公冶惊鸿,则显得更不耐烦些,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眼神懒懒散散地扫视着全场。
只能看清楚是几个人,他们说的话她却是什么也听不清的。
要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呢,她趴在假山石头上苦思冥想。
那黑色劲装的男子忽然起身,常知乐往前趴了趴想看的更清楚些。
那人正在给公冶什敬酒,他微微侧身,看清他面容的那一瞬间常知乐感觉后背像是被人杵了一棍子。
不是比喻,是真的被人杵了一棍子。
完了!
她猛地扭过头,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森冷的护卫刀锋,而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精致柔软的绸缎小袄,正歪着脑袋,手里还握着一根光溜溜的细木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
他甚至还在好奇地用棍子轻轻戳了戳常知乐僵硬的胳膊。
“你趴在这里看什么呢?我也想看。”小男孩的声音在寂静的假山后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还好还好,常知乐拍了拍胸口,从假山上下来了。
另一边,公冶什顺着奚池舟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假山,“奚将军在看什么?”
那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正是奚池舟。
“似乎是看到了一只小猫儿,一闪而过,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奚池舟收回目光,神色淡淡。
“贤侄,前些日子受的伤可大好了?”公冶长垣连忙出声缓解尴尬。
前些日子那一战虽然双方是商量好的,但奚家军毕竟是战败方,多少还是吃了些苦头的。
“多谢世伯挂念,如今己然大好。”奚池舟礼貌回应着。
……
“你是谁呀?”常知乐从假山上爬下来,擦了擦自己的手,看着那面团子的脸还忍不住捏了捏。
“我叫长庚,你呢?”那孩子的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的看着她,很是亲人。
“我叫平安!”常知乐大方回答,她指了指假山那边,“你叫公冶长庚啊?那你是公冶长垣的儿子?”
长庚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落寞,他摇了摇头:“那是我阿爷。”
阿爷?“那你是谁的儿子?”
公冶旭白吗?没听说啊,公冶惊鸿,也不像啊,不会是公冶什的儿子吧!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这长庚长得跟公冶什真有几分相似呢!
“少爷,您在哪里?”不远处传来嬷嬷的呼喊声。
长庚转过身看了看嬷嬷的方向,忽然朝常知乐伸出了手:“跟我走。”
“我?去哪里?”常知乐有些摸不透这个小孩儿要干嘛。
“你是偷偷溜进来的对吧?要是不想被人发现,就跟我走。”长庚说罢就收起了手,作势要走。
真是人小鬼大!常知乐咬了咬牙,既然是公冶府的小主子,她怕什么,两眼一闭就是跟!
“小少爷,老奴可算找到您了,您这又是上哪去了?这位是?”那嬷嬷个头不高,有些虚胖,一副精明模样。
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常知乐。
“这是茶水房的平安,我瞧着她会说笑话觉得有趣就要了过来,不行吗?”长庚抬起头看着那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