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锦官儿的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常知乐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庭州的繁华安定与反贼之名的割裂感如此鲜明，公冶家的平静表象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公冶什带她回来，是善意收留，还是另有所图？还有那场战争，奚家军为何会败？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中盘旋，让她坐立难安。她需要一个答案。
“锦官儿，”常知乐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顶显得格外清晰，“你说得对，事情不对劲。我必须想办法进公冶府一趟，亲眼看看，亲耳听听。”
祁锦官儿眉头紧锁：“公冶惊鸿今日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与公冶什一向不和，他对你存有疑虑。你若是进府，他定会派人盯着你。”
“所以，我需要一个由头，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进去的理由。”常知乐盯着他，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帮我。
“你看我做什么？你不是公冶什的恩人吗，你找他啊！”祁锦官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能找他我还看你做什么。”常知乐回敬了一个白眼过去。
“我若是想去公冶府自然没什么大问题，三公子的恩人这个身份就己经够压人了，但我要这身份做什么，行动不便处处受制，被人盯着我还怎么查清楚。”她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至少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去。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小小的纸铺老板。”祁锦官儿吊儿郎当的晃着腿，不打算接腔。
“要不然这样，你去找公冶六小姐……”
“打住！”祁锦官儿连忙制止她，“别的都好商量，这事没可能。”
常知乐面色沉了沉，缓了片刻才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介意公冶听鸢，我看她对你不似作假，有一片真情在。”
“什么真情不真情的，公冶惊鸿的态度你不是也看到了，门第本就不匹配，我何必拉人下马跟我过苦日子。”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苹果来，放在嘴里嘎巴嘎巴啃着，月光下，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锦官儿，你这话说的…”
“行了行了，偷溜进公冶府的事我会帮你偷偷留意，你睡阁楼吧，时间不早了，睡觉！”说罢一个翻身下去，关上门再也不见声响。
常知乐嘴角动了动，起身拍了拍衣角，回阁楼睡觉去了。
一连好几天都没动静，转眼就到西月，常知乐窝在纸铺都快要发芽了。
公冶什音讯全无，倒是公冶听鸢，成了纸铺的常客，隔三差五就跑来，缠着祁锦官儿，也顺带和常知乐熟络起来。
这天午后，公冶听鸢又来了，手里把玩着新买的珠花，神情却有些闷闷不乐。
“我说你一天天的很闲啊，怎么隔三差五的就来纸铺，不怕你五哥说你了？”常知乐照例调侃。
“我才不怕呢！”公冶听鸢嘴，“府中近日有贵客来访，五哥他忙着呢，才没空管我。”
她看着常知乐日渐红润的脸，又补了一句：“我三哥也很久没来看你了吧？”
见常知乐不语，她自顾自地说：“你也不要怪他，他最近事很多，忙得脚不沾地。”
“忙什么？”常知乐心中微动，状似随意地问。
“那我哪里知道！”公冶听鸢夸张地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
“我爹还有几个哥哥们议事，那守卫森严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可不敢偷听，会被五哥掐死的！”她吐了吐舌头。
常知乐被她逗笑，心底却越发沉重。守卫如此森严，看来想偷听议事，难如登天。
“锦官儿怎么还不回来？”公冶听鸢坐不住，忍不住催促。
“都跟你说了他今天去送纸去了，哪有那么快。”常知乐瞥了她一眼。
“去哪里送纸了？我都来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好像是叫什么……极乐坊？是什么地方？”常知乐努力回想祁锦官儿出门前的交代。
“什么？！”公冶听鸢猛地站起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燃起怒火。
“极乐坊？那些……那些最低贱的舞娘！她们也配装风雅？还要锦官儿亲自去给她们送纸！气死我了！”她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哦，原来是舞坊。常知乐心中一动。
“不行！”公冶听鸢越想越气，抬脚就要走，“我现在就回府跟阿娘说，过几天不要她们来府里表演了！换一家！”
“哎！等等！”常知乐连忙叫住她。
“做什么！”公冶听鸢语气不善地回头。
常知乐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你这么冲动做什么？锦官儿他最喜欢沉稳有主见的姑娘。你动不动就发脾气，只会让他觉得你任性妄为，不近人情。”
公冶听鸢愣了一下，怒火稍歇，带着怀疑：“真的？他……他喜欢那样的？”
“当然是真的！”常知乐用力点头，眼神真诚。
“你看他平时做生意，是不是沉稳有度？你越是表现得大度、不在意这些小节，他反而会高看你一眼。你现在跑回去闹着换舞坊，显得多小气？万一传到他耳朵里，他该怎么想？”
公冶听鸢被她说得有些犹豫了，咬着嘴唇：“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常知乐趁热打铁，语气放得更柔。
“锦官儿应该快回来了。你不如在这里等等他，心平气和地问问他送纸的事。记住，要表现得毫不在意，只是随口问问，这样才显得你大气！他才会欣赏你！”
公冶听鸢看着常知乐笃定的眼神，又想到祁锦官儿那清冷的性子，似乎真的被说服了。
她慢慢走回来坐下，只是脸色还有些不忿：“哼，便宜她们了！就让她们跳！我倒要看看，她们能跳出什么花样来！”
常知乐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附和：“就是就是。”
她状似无意地打听：“你们府中宴请贵客？连极乐坊的舞娘都请去了，想必贵客来头不小吧？”
公冶听鸢正憋着气，随口道：“谁知道是什么人呢，说来也怪，连我爹都亲自作陪呢。大哥、三哥、五哥都得在。排场大得很！”
她撇撇嘴：“不过我才懒得管是谁，我只烦那些舞娘在眼前晃悠。”
大人物？连公冶长垣都亲自作陪？常知乐的心跳陡然加速。
这绝对是她探听消息的绝佳机会，而极乐坊的身份，就是她潜入的钥匙！
虽然她根本不会跳舞，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