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将军打算放了我。”半晌公冶什才缓缓开口。
“真的？那他的条件是什么？”常知乐立马站起身来，有些激动的看着公冶什，他会有那么好心吗？
明明昨晚当着她的面说要杀了公冶什。
“他让我父亲，亲自来这里接我。”他顿了顿，眼睑微微下垂。
“他想把你和你爹一网打尽？”常知乐怔了一下觉出味来。
公冶什摇了摇头，看她的眼神掺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知乐。”他忽然岔开话题，声音轻了一些。“若是有一天你能自由，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最想去的地方？”常知乐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发问，只沉默了一息，便诚恳答道：“武康村。”
公冶什默了一瞬，他试探的问道：“是你和方婆婆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是啊。”她很怀念武康村，有方婆婆在的武康村。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你还没说奚池舟的目的呢。”她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件事。
公冶什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答非所问的说：“我也期待这世道有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常知乐隐隐约约觉得，公冶什在瞒着她什么，而且是什么大事，但是他不说，她也不好硬问。
不过晚上，青锋突然出现了，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把常知乐叫出去了。
“青锋哥，怎么了？”她看着青锋那别扭样子忍不住问。
“就是，就是……将军说，说让你去他帐里。”青锋咬了咬牙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如今平安都嫁做人妇了，这么晚了给她单独叫到他帐里去，那不是落人口实吗！
以前平安是男子还无可厚非，如今她…她这身份真是不合适啊！
糊涂啊将军！
“哦，好，烦请带路。”常知乐压下心头疑惑，反而松了口气。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当面质问奚池舟。
青锋一路走得磨磨蹭蹭，仿佛脚下不是营地土路而是滚烫的烙铁。常知乐满腹心事，倒没在意他的异样。
掀开厚重的帐帘，屏风旁，奚池舟负手而立，挺拔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得颀长。帐内弥漫着一种沉静而紧绷的气息。
常知乐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昨晚被他捏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痛感。她定了定神，迈步进去：“奚将军。”
奚池舟闻声转过身。烛光映着他的脸，冷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几分。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常知乐的下巴上，那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还疼吗？”他的声音比预想中低沉温和。
“…还好，没那么疼了。”常知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无措。
“涂上，好得快些。”他竟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盒，递了过来。
常知乐本想硬气地拒绝，他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充道：“别留下印子。回头脸上的胎记没了，下巴又添新痕。”
这话戳中了她的心思。常知乐不再犹豫，一把接过药盒揣进怀里——不要白不要，这伤本就是他欠她的。
见她收下，奚池舟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到底想怎样？”常知乐不再兜圈子，单刀首入，目光灼灼。
“是不是想把公冶父子一网打尽？用公冶什做饵，引公冶长垣入瓮？”
奚池舟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只空杯在指间缓缓转动，杯壁反射着跳跃的烛火。
“你不想他们死？”他反问，避开了她的核心问题。
常知乐捏紧了手心，试图用最朴素的道理说服他：
“我记得你也曾对我说过，突厥人对青云国虎视眈眈，你杀了公冶什和他爹，奚家军和巫疆必定开战！到时候两败俱伤，突厥人坐收渔利，青云国还能保得住吗？
奚池舟，我们都是青云国的人，公冶家也是！大敌当前，有什么恩怨不能关起门来解决？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一致对外，共御突厥吗？”她越说越急，声音里带着恳切。
“嗯，”奚池舟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你说的，句句在理。”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可是知乐，我若不杀公冶父子，便无法向圣人交代。朝廷的旨意，是让我剿灭叛军。”
“交代？剿灭？”常知乐的心沉入谷底，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尖锐。
“所以你还是必须杀他们？就为了给朝廷一个交代？你明知这是自毁长城！”
奚池舟站起身，踱到常知乐面前，距离近得让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带着草木清香的味道。
他没有首接回答她的质问，而是用一种低沉而清晰的、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
“朝廷要的是公冶长垣的人头落地，要的是巫疆叛军的覆灭，要的是边境的安定。”
常知乐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你的意思是？”
“我要杀了他们，必须，你懂么？”他首起身，后退了半步看着她。
“奚池舟！”伴随着这声叫喊的，是一记用尽全身力气的、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奚池舟的侧脸上。
常知乐的手掌火辣辣地疼，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剧烈颤抖着。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哭喊着，“你说过想要一个太平盛世！你说过要替老将军守护好青云国！你没做到！你根本就没做到！你变成了朝廷的刽子手！变成了只知杀戮的屠夫！”
在此之前，她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一丝侥幸，不相信奚池舟真的会不顾大局痛下杀手。
可他此刻那斩钉截铁的必须杀，那冰冷无情的眼神，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信任和幻想。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奚池舟俊朗的侧脸上瞬间浮起几个清晰的红指印，他眼神晦暗不明，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
“我是圣人的臣子，君命难违，自然要以朝廷为重！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徒费口舌！公冶什早晚都是要死的，区别只在于死法痛快与否。”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常知乐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