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和苍砚如同两道离弦的黑色利箭,瞬间从奚池舟身后掠出。
他们的动作迅捷、狠辣,带着军人特有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花哨。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下巴便遭到一记沉重的肘击,剧痛伴随着眩晕袭来,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另外两个举着柴刀想扑向灌木丛的村民,手腕几乎同时被苍砚闪电般扣住。
只听“咔嚓”两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柴刀“哐当”落地。
苍砚面无表情,顺势一扭一送,两人便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掼在地上,抱着扭曲的手腕哀嚎翻滚。
剩下的几个村民被这雷霆手段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
他们惊恐地看着地上痛苦翻滚的同伴,又看看那两个煞神,最后望向那个负手而立的年轻将军,腿肚子首打哆嗦。
“滚。”奚池舟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那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拖起地上昏迷和哀嚎的同伴,屁滚尿流地朝着来路仓皇逃窜,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瞬间消失在荒草丛中。
林边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以及小莲儿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常知乐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脱力感袭来。
她扶着粗糙的岩石,慢慢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几步开外的奚池舟。
荷花也抱着小莲儿,拉着小霞从灌木丛后怯生生地探出头,脸上惊魂未定。
奚池舟的目光,终于毫无阻碍地落在了常知乐身上。
他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略显凌乱的鬓发,沾染了尘土和草屑的粗布衣裙。
她当真是平安?可怎么会是个女子!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心头炸开,带来一阵强烈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愠怒。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她身后——那个坐在粗糙木轮椅上的男人。
那男人有着一张极其出色的面孔,即使身处如此狼狈的境地,浅棕色的眼眸依旧沉静,此刻也正平静地回视着他。
空气仿佛凝固了。
“平安?”奚池舟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念出这个名字时,尾音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常知乐,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质问。
常知乐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
“将军…”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却不知该如何解答她是个女子,更不知该如何介绍身后的人,介绍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局面。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她有苦难言。
公冶什坐在轮椅上,将常知乐瞬间的僵硬和复杂神情尽收眼底。
看到二人眼中流转的复杂情绪,他放在膝上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转动着菩提佛珠。
奚池舟的目光在常知乐和公冶什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公冶什身上,他没有再追问平安,只是对着常知乐,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说道:
“跟我回去。”
“我不能跟你走。”常知乐平复了自己的声音,摇了摇头。
奚池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仿佛又低了几分。
他没想到,在身份被揭穿、又被他撞见如此狼狈境地的情况下,她竟敢拒绝他?
他都没有追问她也没有责怪她!她身边那个残废的男人,究竟给了她什么依仗?
“不能?”奚池舟都要被气笑了,“给我一个理由。”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公冶什,这个男人,从第一眼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
即便他坐在轮椅上,那份沉静也透着一股深不可测。
荷花紧紧抱着小莲儿,大气不敢出,小霞更是吓得缩在母亲身后,只露出半张小脸。
青锋和苍砚也感受到了将军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互相对视一眼,默默提高了警惕。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僵持时刻,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将军息怒。”公冶什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高,但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迎着奚池舟冰冷的目光,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礼貌性的浅笑,
“内子并非有意违逆将军,只是我们尚有要事在身,不便随将军返程。且此地亦非叙话之所,恐有追兵复返,牵连将军。”
“内子?”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他的目光猛地射向常知乐,带着难以置信的凌厉质问。
“你莫名其妙失踪两个月,变成了女子不说,还跟人成亲了?”他牙都快要咬碎了,从来没被一个人哄骗至此过!
常知乐也被公冶什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他。
只见公冶什依旧平静地看着奚池舟,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那浅棕色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似乎在说:配合我。
电光火石间,常知乐明白了公冶什的用意。
他们是一体的,要带走她,就得连他一起带走,而他的身份显然是个麻烦。这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
她心一横,硬着头皮,没有反驳公冶什的话,只是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奚池舟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她不说话,不就等同于默认?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瞬间席卷了奚池舟的胸腔。
他找了她这么久,结果她不仅女扮男装欺骗了他,如今还成了别人的内子?还是一个来历不明、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呵,”奚池舟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眼神锐利如刀,在公冶什和常知乐之间刮过,
“好,很好。”他不再看常知乐,目光死死锁住公冶什,语气森寒:“你又是谁?有何要事,比性命还重要?”
公冶什迎着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神色依旧从容:“在下公冶什,一介山野散人。要事为何,不便详告。但将军若执意相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荷花母女,以及远处可能仍有追兵的方向,意有所指地道:“只怕将军清净之地,也未必能清净了。”
奚池舟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公冶家的三公子。我竟不知出家人何时也能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