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知乐忍着痛，趁机站起来，对着失魂落魄的罗铁山和陈七。
语速飞快却清晰：“大当家！二当家！奚将军一言九鼎！你们劫富济贫，说明心中尚有热血义气！
如今国难当头，正是好男儿报效国家、洗刷污名之时！难道你们真想一辈子背着山匪的骂名，让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吗？
跟着奚将军，守护家园，立下战功，将来光宗耀祖！这才是真正的出路啊！”
她的话语，精准地戳中了罗铁山内心最深处那点不甘和渴望。
他占山为王，不就是为了不受人欺辱，活得痛快吗？可这痛快，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他何尝不想光宗耀祖呢。
陈七眼神闪烁，看着下方军容鼎盛的奚家军，又看了看身边面如死灰的弟兄们，长叹一声。
对着罗铁山重重一点头：“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平安小兄弟…说得在理！”
罗铁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颓然和一丝认命。
他猛地将手中的大刀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尘土飞扬。
“罢了！罢了！”他嘶哑着嗓子，对着峡谷下方吼道，“奚将军，罗铁山…愿降，只求将军…善待我这些兄弟！”
这一声愿降，如同抽掉了所有土匪的脊梁骨，叮叮当当的兵器落地声响成一片。
峡谷下方。
奚池舟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眼中闪过一丝激赏。
成了！平安…果然没让他失望。他沉声下令：“青锋！带人上去，收缴武器，清点人数！按计划安置！”
“是！”青锋立刻带人策马上前。
至此，常知乐才松了一口气，她也算是不辱使命完成了奚池舟交给的任务。
不过…腹中传来一阵一阵的疼，她忍了忍，寻了一条人少的小道先一步回了军营。
“平安呢？”奚池舟将罗铁山等人分散安置在新锐营里，回过头却没瞧见平安。
“回将军，平安兄弟说身体不舒服先一步回军营了。”有士兵回道。
奚池舟怔了一下，是了，他前天痔疮还犯了呢，这会儿不舒服先走也是情理之中。
他点了点头，吩咐：“收兵，回营。”
常知乐几乎是拖着身子回到军帐。她咬牙翻出藏好的月事带和止痛药丸。
匆匆处理完，又服了药，才虚脱般倒在简陋的床铺上，连沾了尘土的外衣都来不及换。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粗犷的声音：“平安兄弟？在吗？是我，陈七。”
常知乐猛然惊醒，强撑着坐起身，飞快地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和头发，确认没有明显破绽，才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二当家？请进。”
陈七掀帘进来，脸上挂着看似爽朗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整个帐篷，最后落在常知乐略显苍白、带着疲惫的脸上。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酒坛子。
“哈哈，平安兄弟，今天峡谷口那一番话，真是痛快！字字句句都说到我和大哥心坎里去了！这不，刚安顿好，弄了点好酒，特来谢谢你！”
陈七说着，自顾自地找了张矮凳坐下，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
常知乐心中警铃大作。
陈七这态度，热情得有点过头，而且选在她身体不适的时候来……更像是试探。
她面上不动声色，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二当家客气了。那是将军的威名和仁义感召，我只是说了几句该说的话。
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前些日子落下的旧疾又犯了，实在不宜饮酒，辜负二当家美意了。”
“哎，一点薄酒，意思意思嘛。”
陈七倒了半碗酒，却没有递给常知乐，而是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眼神却不停的打量着她。
“平安兄弟看着年纪不大，胆识和口才却是一等一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知……兄弟家乡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小小年纪就投身军伍，家人不担心吗？”
果然，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此刻流畅地应对道：“南边小地方，不值一提。家中……父母早亡，只剩我一人了。
世道艰难，与其在家乡饿死，不如出来闯闯，跟着奚将军保家卫国，也算有条出路。”
她语气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孤寂和无奈，眼神也适时地黯淡下去。
陈七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话锋突然一转，带着点漫不经心：
“哦，一个人啊，真不容易。那……兄弟你这旧疾，看着可挺遭罪的。发作起来，是坐立难安吧？像……像被刀绞着肚子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常知乐的眼睛和细微的表情变化。
常知乐心中一沉，她强作镇定，甚至故意露出一点尴尬的表情：
“二当家说笑了。这…这痔疮之痛，位置尴尬，坐卧难安倒是真的，刀绞肚子…那倒不至于，主要是……咳咳，后面难受。”
她含糊其辞，试图把话题引回痔疮的轨道。
“后面难受？”陈七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了然笑意。
他可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观察力极其敏锐。
常知乐在山上难受的模样他瞧见了，倒是像极了他老相好来那事时的样子，再看他身形纤细，嗓音虽刻意压低却仍有清越之感，种种细节串联起来……
陈七心中有六分的怀疑，这个平安，可能是个女子！而且她此刻的旧疾，只怕根本不是什么痔疮！
到此为止，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哈哈一笑，又灌了一口酒：“原来如此！是我粗人不会说话，平安兄弟莫怪。既然你身体不适，那我就不打扰了。这酒，等你好了，咱再喝！”
他放下酒碗，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常知乐一眼，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承诺的意味：
“平安兄弟……好好养着。放心，你帮了我们兄弟大忙，在这营里，有我陈七在，不会让你……太难做。”
常知乐笑着点头：“多谢二当家了，我是将军亲兵，眼下无事，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想必将军也会照顾我一二。”
陈七看了她一眼，不语，掀帘出去了。
常知乐掌心微微握紧，
为什么？陈七此番究竟是试探还是威胁？还是另有所图？她按了按眉心，只盼巫疆之行可以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