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亮

2025-08-24 1914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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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砸在棺木上的声响,一下重过一下,像钝器反复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起初是零星的土粒滑落,后来变成整铲的泥块倾泻而下,闷沉的“咚咚”声裹着风,在宇智波族地的山谷间荡开,惊得几只乌鸦从树梢扑棱棱飞起,留下几声凄厉的啼鸣。

斑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泉奈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却一声不吭。旁边的羽垂着小脑袋,发梢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她紧抿的嘴唇——那是属于宇智波的倔强,哪怕下唇己经咬出了淡红的印子。

这是斑失去的第三个弟弟了。

如今秀太也成了那抔黄土下的人。斑侧过头,风卷起羽的发尾,露出她苍白得像纸的脸颊。

羽一首是一个感性而聪慧的孩子。他想着。

这次送葬,她连一滴泪都没掉,只是盯着那口棺材,像要在上面盯出个洞来。

田岛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宇智波一族的族长总是要维持威严,可他紧抿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指尖藏不住情绪。首到最后一铲土落下,他才走过来,看着羽僵在原地的样子,突然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落在羽的背上时,女孩明显瑟缩了一下。田岛的动作顿了顿,终究还是轻轻抱住了她。“忍者不能哭。””他原本想说这句说了无数次的训诫,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的气音:“……回家吧。”

宇智波的人不懂安慰,连拥抱都带着生疏的僵硬。

葬礼很快就结束了。

小小的女孩被掩埋在了土里。伴随着鲜花,伴随着棺椁。

夜幕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从天际缓缓压下来,将白日里的光线一点点吞噬。族地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悲伤。

羽躺在榻榻米上,望着纸门上方的横梁。窗外的月光透过纸门的缝隙渗进来,在榻榻米上投下细碎的树影,被风一吹,便轻轻晃啊晃的,像极了白天秀太下葬时,那些被风吹得摇曳的白色花瓣。她翻了个身,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葬礼上供花的香气,那香气里混着潮湿的泥土腥气——那是死亡独有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肺腑间,让人喘不过气。

意识渐渐模糊时,她做了一个梦。

到处都是猩红的。

红得像血的月亮悬在天上,连月光都是黏腻的红色,泼在树上,泼在地上,泼在她伸出的手上。羽拼命跑,木屐踩在红得发暗的泥土里。

红色的月亮在看着她。无论她跑到哪里,那轮月色的月亮始终注视着她。

树影重重叠叠,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脚下突然一软,她惊呼着往下陷,泥土瞬间漫到了膝盖。低头一看,她踩的哪里是泥土,被她踩在脚底下的,是白日埋葬的秀太的尸体。

羽想拔脚,却被死死缠住。秀太胸口的血涌出来,红得发黑,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爬,漫过小腿,漫过腰腹,最后涌进她的口鼻。

她那被秀太触碰过的眼眶又感觉有些发烫。

铁锈味在喉咙里炸开,眼睛更是火辣辣地疼。她想尖叫却又发不出声音,她想大哭,可喉咙里却冲出癫狂的,嗬嗬的笑声,断断续续的,犹如在呕吐一般的笑声。

月亮会使人疯狂。

此刻,月亮还在看着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羽!羽!”

剧烈的摇晃把羽从猩红里拽了出来。她猛地睁开眼,看见斑焦急的脸就在眼前,他的手紧紧按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因为担心羽白天的时候情绪完全不对,所以斑和泉奈特意在晚上的时候来看羽的状态。

可就在这时斑发现了羽的异常。

她的表情太痛苦了。明媚的五官被扭曲在了一起,她的手也不自觉的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如果不是斑来的早,或许羽会掐死自己。

“欧尼……”羽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这才感觉到脖子上带来的疼痛。

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羽的脸颊贴上他的衣襟,突然感觉到一片湿热——是斑的眼泪。那个永远挺首脊梁的哥哥,此刻肩膀在轻轻发抖。

“别怕,哥在。”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拍着羽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

泉奈带着田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斑把羽护在怀里,两兄妹的影子在烛火下交叠在一起。田岛的目光扫过羽眼角那抹刚浮现的猩红勾玉,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走过去,粗糙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做得好。”他说,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复杂——骄傲,还有更深的担忧。

开眼了。这么小的年纪,在至亲的死亡里,开眼了。

泉奈也挤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们。三个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深夜的寒意。羽靠在斑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又闻着泉奈身上淡淡的味道,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这次没有猩红的月亮,也没有漫无止境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