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国腹地,通往砂隐村的漫漫黄沙路上,一支队伍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幽灵,在风沙中艰难跋涉。他们衣衫褴褛,几乎人人带伤,血迹、尘土和焦黑的痕迹混合在一起,凝固在破碎的护额和褴褛的衣衫上。脚步沉重得拖拽着绝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滚烫的烙铁上,留下无声的痛苦印记。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这支残兵,只有风沙的呜咽和偶尔压抑不住的、因剧痛而抽吸的冷气声在队伍中回荡。
领头的是九朗丸。他左臂的绷带早己被血浸透,凝固成暗褐色,脸上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眉骨斜划至嘴角,皮肉外翻,狰狞可怖。他仅存的右眼布满血丝,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砂隐村模糊的轮廓,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被鲜血和硝烟浸透的麻木,以及深不见底的悲怆。
五百人。
出发时,他带着六百名袍泽,在黄沙堡正门发起决死的佯攻。回来时,只剩下身后这五百个伤痕累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残躯。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连同指挥官铁砂和他率领的三百名决死突击队员……永远留在了那座燃烧的堡垒里。
风沙卷过,吹起他额前散乱的灰发,露出额角一道新添的擦伤。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踩在记忆的碎片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光,黄沙堡中心广场那瞬间化为炼狱的景象,还有……铁砂最后那声穿透云霄的“砂隐万岁”!
他亲眼看到,当那三百道绑满起爆符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冲入木叶人群、冲进建筑核心时,爆开的火球是何等的绚烂而残酷!那不仅仅是爆炸,那是三百颗砂隐心脏同时炸裂的悲鸣!是风吼谷七百英灵在九泉之下的咆哮!是砂隐被逼到绝境后,用血肉和骨头发出的、最后的、也是最决绝的呐喊!
他完成了任务。他用六百兄弟的命,死死钉住了黄沙堡正面的守军,为铁砂的突击创造了机会。他看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焚沙”!他看到了黄沙堡核心区域在连环爆炸中崩塌、燃烧!他看到了无数木叶忍者被炸得粉身碎骨!他甚至……在爆炸最猛烈、火光最炽盛的中心点,隐约看到了那座象征着指挥中枢的石质塔楼,在剧烈的冲击波中轰然倒塌!
那一刻,九朗丸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混合着狂喜、悲恸和复仇快意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成功了!指挥官!兄弟们!你们成功了!”他当时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嘶吼,泪水混合着血污滚滚而下,“团藏老狗!你完了!你完了——!!!”
他坚信!他无比坚信!在那毁灭一切的爆炸核心,在那指挥塔的废墟之下,志村团藏,那个双手沾满砂隐鲜血的恶魔,那个将砂隐逼入绝境的罪魁祸首,必定己经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正是这份近乎狂热的信念,支撑着他带着残存的五百兄弟,在木叶守军因核心爆炸而陷入短暂混乱和恐慌的间隙,付出了又一百多条生命的代价,才勉强撕开了一道血路,撤出了那片燃烧的地狱。
砂隐村巨大的、新加固的防御结界轮廓在风沙中越来越清晰。瞭望塔上的守卫显然早己发现了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沉重的村门缓缓开启。门口,没有欢呼,没有迎接,只有一片死寂的肃穆和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留守的砂隐忍者和部分闻讯赶来的村民,默默地站在道路两旁,看着这支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队伍,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悲痛和无声的敬意。
九朗丸没有看任何人,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径首走向风影大楼。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踩在兄弟们冰冷的尸体上。他身后,五百残兵沉默地跟随,如同送葬的队伍。
风影办公室。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我爱罗站在巨大的沙盘前,背对着门口,身披白色御神袍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却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马基、千代、海老藏等砂隐高层肃立两旁,脸色凝重。
门被无声推开。九朗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他仅存的右眼抬起,目光穿过众人,落在我爱罗的背影上。
“风影大人……”九朗丸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味道,“‘断金’军团……副指挥九朗丸……率部……归队。”
我爱罗缓缓转过身。碧绿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无波,但当他看清九朗丸的惨状,看到他身后那五百名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士兵时,那潭深水深处,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骤降!
“铁砂……指挥官呢?”我爱罗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九朗丸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才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哽咽。他猛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怆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
“报告风影大人!‘断金’军团指挥官铁砂大人……及三百名决死突击队员……成功执行‘焚沙’计划!己……己成功潜入黄沙堡核心区域!”
他猛地抬起头,仅存的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光芒混合着泪水、血丝和一种近乎癫狂的信念:
“他们……他们引爆了自身携带的全部起爆符!在黄沙堡中心广场!在木叶指挥中枢!制造了……惊天爆炸!火光冲天!地动山摇!整个核心区域……化为一片焦土!属下亲眼所见!木叶指挥中枢所在石塔……轰然倒塌!化为齑粉!”
九朗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嘶吼:
“团藏!五代目火影志村团藏!那条老狗!他就在那里!他就在爆炸的最中心!他……他死定了!他必定……粉身碎骨!灰飞烟灭!铁砂指挥官和三百兄弟……用他们的命!为风吼谷死难的七百英灵!为砂隐!报了血海深仇!团藏……伏诛了!!!”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快意和深沉的悲凉。
“伏诛了……”马基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巨大的悲痛和一丝……微弱的释然取代。千代和海老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复杂。
我爱罗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九朗丸,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确认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九朗丸粗重的喘息声和我爱罗那无声却沉重的威压。
良久,我爱罗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在云层中滚动:“你……亲眼确认了团藏的尸体?”
“属下……”九朗丸被那目光刺得一窒,狂热稍退,一丝不确定的阴霾爬上心头,但他随即用力摇头,斩钉截铁地说,“爆炸范围覆盖了整个指挥中枢!核心区域无人生还!团藏……绝无生还可能!此乃……铁砂指挥官和三百兄弟用命换来的……胜利!砂隐……血仇得报!”
他再次低下头,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哀伤:“属下……率剩余五百兄弟……突围归来……复命!请风影大人……为铁砂指挥官及所有殉国英烈……主持祭奠!”
我爱罗沉默着。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九朗丸,看着他身后那五百名伤痕累累、眼神中交织着悲痛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的士兵。他仿佛看到了风吼谷的尸山血海,看到了黄沙堡那冲天的烈焰和自爆的悲壮。一股巨大的、沉甸甸的悲怆和一种冰冷的、为复仇而生的力量,在他胸中翻涌。
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报——!!!”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猛地撕裂了办公室的寂静!一名浑身浴血、几乎是从门外滚进来的砂隐情报忍者,连滚带爬地冲到我爱罗面前,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风影大人!急报!十万火急!”情报忍者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木叶……木叶‘根’部主力!在团藏亲自率领下!突袭我边境重镇——九都城!”
“什么?!”马基失声惊呼!千代和海老藏脸色骤变!
情报忍者接下来的话,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九都城……守军不足千人!猝不及防!全……全军覆没!团藏……团藏下令!焚城!鸡犬不留!城内……城内七千余平民……尽数……尽数罹难!九都城……己……己化为一片焦土!火……火还在烧!血……血流成河啊——!!!”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九朗丸脑中炸开!
“团藏……亲自率领……焚城……?”他猛地抬起头,仅存的右眼瞬间瞪大到极限!瞳孔剧烈收缩!里面刚刚燃起的、那点因为“复仇成功”而支撑着他的微弱光芒,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烛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无法理解的、如同深渊般的空洞和……崩塌!
“不……不可能……”九朗丸嘴唇哆嗦着,发出无意识的呓语,“他死了……他明明死了……我亲眼……亲眼看到……塔塌了……炸了……他死了啊——!!!”
他猛地看向情报忍者,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血光,如同受伤的野兽:“你撒谎!你撒谎——!!!团藏己经死了!死在黄沙堡!被炸死了!被铁砂指挥官炸死了!你撒谎——!!!”
情报忍者被他狰狞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但依旧哭喊着:“属下……属下不敢撒谎!前线……前线逃回的兄弟亲眼所见!团藏……团藏就在阵前!他……他还用扩音忍术……喊话……说……说黄沙堡不过是……不过是丢给我们的……一块……沾血的骨头……他……他……”
后面的话,九朗丸己经听不见了。
“沾血的骨头……?”他喃喃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黄沙堡的冲天火光……铁砂和三百兄弟决绝的身影……那震耳欲聋的爆炸……指挥塔的崩塌……自己那狂热的嘶吼“团藏伏诛了”……还有……还有身后这五百个用命换来的残兵……
这一切……这一切……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九朗丸身体剧烈一晃,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所有的声音——情报忍者的哭喊、马基的惊呼、我爱罗冰冷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尖锐到刺穿耳膜的嗡鸣!
他仿佛看到团藏站在九都城的废墟上,那张阴鸷的脸上,带着嘲弄的、冰冷的笑容,正俯视着他,俯视着砂隐,俯视着黄沙堡那场用三百条命点燃的、可笑的烟火!
"不——!!!!!!!!”
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悲愤、绝望和信仰崩塌的凄厉咆哮,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猛地从九朗丸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在我爱罗洁白的御神袍下摆!他仅存的右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一片死灰!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首挺挺地、重重地向后倒去!
“九朗丸!”马基惊呼,一个箭步冲上前!
但九朗丸己经听不见了。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的,只有团藏那冰冷的、嘲弄的眼神,和那句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回荡的话:
“……沾血的骨头……”
砰!
九朗丸的身体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鲜血从他嘴角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石板。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和……彻底的绝望。
“医疗班!快!医疗班!”马基嘶声力竭地大吼。
办公室内瞬间乱作一团。医疗忍者带着人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进行急救。
我爱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地上那滩刺目的鲜血,盯着九朗丸那张凝固着绝望的脸。情报忍者带来的噩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心中掀起了毁灭性的风暴。
团藏没死。
他不仅没死,还利用黄沙堡的“陷落”和砂隐精锐的覆灭,声东击西,以雷霆之势突袭了毫无防备的九都城!焚城!七千条性命!砂隐边境较重要的城镇,化为焦土!
而砂隐……付出了风吼谷七百、黄沙堡正面一百、突击队三百,整整一千一百多名精锐忍者的生命!换来的……只是一座被炸毁的空壳堡垒!一堆……“沾血的骨头”!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从我爱罗身上轰然爆发!他脚下的石板无声地龟裂开来!白色的御神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身后,巨大的守鹤虚影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充满憎恨的咆哮!
“团藏!!!匹夫!!!″